殿中一片静寂，偶有灯花啪地一声炸开，恍如平地一声惊雷。

三交六菱花隔扇门窗紧闭，一丝夜风也透不进来。

秀挺的卷云纹黄花梨灯台上，紫檀雕花纱绢桌灯流光溢彩，光芒华丽。

袅袅轻烟自铜嵌银丝蝉纹兽吞耳圈足炉中徐徐而出，空气中弥漫着香彻肺腑的龙脑香香味。

太子婉转提起童柷遭贬一事，天子却恍如未闻，他的注意力尽数集中在磁州窑白地黑花褐彩人物花鸟图玉壶春瓶中那一枝灼灼盛开的海棠花上，“猩红鹦绿极天巧，叠萼重跗眩朝日。便是无香又如何？”

天子这般故意忽视，太子也并不懊恼，更不觉得尴尬，他淡淡一笑：“父皇所言极是。”

天子又招手叫太子近前来，指着四皇子朱祐杬的画作：“虽然收笔过于急躁，但好在功底扎实，天赋也不错，到底是抓住了神韵。”

太子细细端详，但见花似朝霞，叶如碧天，层层晕染，跃然纸上，的确颇得神韵

，遂含笑道：“四弟用笔劲健，工细绚丽。于丹青一道上，儿臣自愧弗如也。”

天子面上便更添了些自豪神色，四皇子的丹青是他手把手教的，但嘴上却只道：“这有何妨？本就是为了怡情悦性罢了。但愿你四弟年岁再稍长些，能学到你的几分沉稳持重。”

太子：“四弟一向叫人放心，父皇不必太过担忧。”

呵——

还真是一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呢。

明明滔天巨浪已经呼啸而至，明明无数人在站队押宝，可身处风暴中心眼的他们却要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粉饰太平，真是虚伪地令人作呕。

他一直努力适应着这样的游戏规则。

但人活于世，总会有些忍无可忍的时刻。

太子扬起脸，再次毫无眼色地说起童柷一事。

天子脸色一沉，背过身去：“朕心下有数，太子无须多言。”

太子闻言犹不肯作罢：“父皇……”

天子霍然回过脸来，“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