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春风和暖,绿叶簇生,空气中弥漫着生机勃勃的味道。
亦龄搬了把花梨藤心摇椅,一摇一晃地躺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话本子。
乌木边花梨心条案上搁了盘蜜饯海棠,含笑又泡了壶普洱茶端来。
新生的葡萄叶娇嫩地能滴出水来一样,只可惜尚不够浓密,阳光一束一束地往下落,光影斑驳。
才子佳人的故事喜剧收尾后,她随手撂下话本子,伸手捻了颗蜜饯。
嗯。
果香馥郁,香脆清甜。
她一口气吃了半盘子才停下来,刚想倒杯茶喝,便听懒洋洋一声“喵”。
紧接着,便有一条高高竖起的猫尾巴出现在她眼前。
是阿喵。
“小可爱啊,你怎么来了?”她坐直了身子笑问。
回答她的自然还是一声拖着长长尾音的“喵”。
她拍拍腿,它便微微蓄力,身姿轻盈地跳了上来,拿毛茸茸的可爱小脑袋蹭她手背。
对于这种主动求撸的合理要求,没道理不满足不是?
她开开心心地伸出魔掌。
尽情摸猫的过程中,自然免不了要跟猫一顿碎碎念。
她想,这大概是所有养宠物人的通病吧。
“小可爱,你们喵星人是不是挺不能理解见着你们就喵的人类啊?
其实啊,我们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见着猫就喵喵喵,见着狗却不汪汪汪。”
阿喵闭着眼睛,揣着小手,对这样智障的话题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阳光正好,清风拂面,它想睡一觉了。
虽然它才醒了没多大会,但对于猫来说,一天睡八个时辰才是正常水平不是吗?
它呼噜呼噜地,很快便睡着了。
知乎上有一个问题,猫是固体还是液体?
亦龄觉得这个问题问地不要太有水平,一看就是养过猫的人。
阿喵睡熟后,真跟流体一样,浑身软地跟没骨头一样。
但是抱久了,你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搂着一块砖头。
她在腿麻到失去知觉后,选择思考起更有意义的问题来。
去年这时候,阿喵天天神出鬼没,像这样抱着它,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它为什么这样忙,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了解答。
可怎么从去年入冬开始,阿喵就没怎么出门过了,成天到晚地待在家里。
要说是因为天气阻碍了爱情,现在这都春暖花开了,怎么还是天天在家里睡懒觉?
小可爱啊,你这样没有诚意怎么追女孩子?
还是说——
你是三分钟热度,早就不喜欢人家了?
她摸着睡成一滩水的阿喵,不禁陷入了沉思。
小姑姑午后送来了几尾活蹦乱跳的鲥鱼,说是别人特意从溧阳带来送给小姑父的。
每年四月前后的鲫鱼最为肥美,而张家父子又最爱吃鱼,所以这鱼自然是活不到明天了。
厨娘吴氏利落地挽起袖子,把鱼从水盆里捞起来,一刀拍晕,刮鳞,剖洗内腹,挖腮,斜刀切纹,下开水锅氽烫,爆香葱、姜末……
等着那白蒙蒙的热气从蒸锅里氤氲出来,吴氏才总算得了会闲。
她拿白手巾抹了把汗,刚想在灶前的黑漆小圆凳上坐下,却赫然发现不知何时阿喵蹲在了上
头。
吴氏便另拿了交杌坐了,笑着伸手去摸它:“呀,小霸王,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上灶丫头碧风和烧火丫头朱云抬了筐劈地整整齐齐的柴火进来搁下,一抬眼见姑娘的猫在这,都围上来笑着摸它。
阿喵早就习惯人类这样的热情,它嗅着清蒸鲫鱼的香味,来者不拒。
当然,等鱼形青花底白瓷盘一被端走,便任是谁也留不住它了。
它跳下圆凳,直奔正房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暮光沉沉之中。
朱云便笑:“这猫啊,聪明地快成精了。”
阿喵认为这样的赞美对它来说是实至名归,所以在它靠跟张峦撒娇得了一大块鲫鱼肚子上的肉后被延龄指着鼻子说它鬼精时,它中气十足地回了一声喵。
延龄被它闹地哭笑不得,转头跟亦龄说:“姐姐,我怎么觉得它能听懂我说的话?”
亦龄便笑:“你都说了它鬼精,能听不懂吗?”
鹤龄也说:“尤其不能说它的坏话,不然等天黑了啊,它就藏在台阶下猛地扑出来吓你一跳。”
张峦便说阿喵:“原来你这般淘气呢,这可不行啊。”
阿喵歪起脑袋喵了一声,一脸无辜,仿佛在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可别瞎冤枉了我这个好猫。
一屋子人都被它这模样给逗笑了。
用过晚膳后,一家人照例挪进起居室里,阿喵也跟了进来,跳上南窗下的暖坑卧在亦龄身边。
阿喵从前四处乱跑,夜不归宿都是常事,哪能像这样时时见着它在眼前。
金粲儿便说它是小孩儿长大了,知道稳重了。
真的是这样吗?
亦龄低下头看了一眼阿喵。
隔了两日,她去邵府陪待嫁闺中的邵安芸说话。
邵安芸候在垂花门等她,两人携着手说说笑笑地往里进。
一进了院门,花团锦簇,香气浮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