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早上安排些饭与公婆,非不欲买些鲑菜,争奈无钱可买。不想婆婆抵死埋冤,只道奴家背地吃了甚么。不知奴家吃的却是细米皮糠,吃时不敢教他知道,只得回避。便埋冤杀了,也不敢分说。苦!真实这糠怎的吃得……”
旦角婉转华丽的唱腔徐徐泼洒在空气中,声声入耳。
台下坐着的夫人们听得如痴如醉,和着节拍轻轻点着头。
这是昆曲名剧《琵琶记》的第二十出《勉食姑嫜》。
后世电视剧中但有唱戏便是京剧的桥段在此时还不能成立,因为须得清朝乾隆年间京剧才形成,这会流行的是南戏北剧。
南戏出自民间,不讲究格律,在宫调组织上也不协调,为咬文嚼字的士大夫所不屑。
昆曲属于南戏南戏,但《琵琶记》乃是太祖都曾亲口赞赏并令人在宫中排演的曲目,因此深爱昆曲曲词典雅、行腔华丽的夫人小姐们立时挺直了腰杆。
什么?
你说昆曲不好?
那你是在质疑太祖的欣赏水平吗?
亦龄魂穿之后没少跟着金粲儿听昆曲,像《鸣凤记、《牡丹亭》、《紫钗记》、《玉簪记》、《风筝误》这些昆曲经典曲目她
早已是耳熟能详了,也算得上一个忠实小戏迷了。
只是不巧,《琵琶记》是她最没好感的曲目。
戏台上掩面悲泣的旦角是这戏的女主角——赵五娘,这是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孝妇贤妻形象了。
夫君蔡伯喈进京赶考后,她独自在家侍奉翁姑。
适逢旷野原空、饥人满道的灾荒时期,她把受尽欺侮才领来的救济粮全都留给翁姑,自个儿默默咽糠充饥,却还被翁姑怀疑她私下吃了小灶。
“……公公,你看么?真个背后自逼逻东西吃,这贱人好打!”
转眼间,戏台上便演到了翁姑指责赵五娘的戏码。
亦龄挪开眼,不想再看。
她知道在翁姑发觉赵五娘吃的是剌嗓子的糠介后,立时便会自责冤枉了她。
但只要想到《琵琶记》是改自《赵贞女蔡二郎》,她就由衷地愤懑。
《赵贞女蔡二郎》中女主竭尽所能地赡养了翁姑,替进京赶考的夫君尽到了孝道。
翁姑去世后,她上京寻那个一去不回杳无音信的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