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起位置共享的那一刻, 周谧感觉自己成了只沸腾的水壶，身体里浮躁至极。

但秒后，她就平静了下来。因为张敛就在同一边月台上，他俩的站位乎是平行的, 只隔着六七个人。

周谧望向他的时候, 他刚好也看了过来。

真的, 他整个人的氛围感与地铁的环境极不相符。兴许是成长环境的关系，他眉眼总带着种少的清贵古典感，颇似那种民国时期留洋归来的格调的东方绅士, 或者一件不会带洗涤方式标签的奢侈品衬衣。

路过的人多少会多瞄他眼, 并自觉避让豪车般绕行，因为身高, 因为场。

恍神，周谧似乎点明白当初的自己为什一夜过后还大脑一热，跟他继续保持那种关系。

因为除了床帏之的表现, 张敛给人的在初印象就是非富即贵的上位者，这种质深入骨髓，危险的同时又充满安全感。

安全在他根本不需图她什。

所她不会受骗，但如果想跟这种人再交集, 就只拿出偏差之下唯一对等的东西作为交换筹码。

原来那会她还用了点小聪明。

周谧跟他了下，但男人一动未动, 似乎在践行刚刚那句“过来找我”。

她咬了下牙，低头退出位置共享，佯装不情不愿地朝他过去。

停在张敛跟前时，他脸上终于了点波动，似非的。

周谧也故意似懂非懂：“你怎过来啦？”

张敛看着她：“同一个招式用多了就没意思了。”

周谧面『色』微变，不再弯弯绕绕：“那你是来抓我的, 还是跟我的？”

张敛问题推回来：“你想哪一种。”

周谧黑眼仁转下：“我看过你开车，但没看过你乘地铁。”她又举目望向入口方向，好奇：“你是怎进来的？你也注册过电子卡？”

张敛：“周谧，我不是古人。”

周谧被逗，神态了点浑然天成的娇憨：“那你愿不愿意……”

张敛：“嗯？”

周谧指了下尚且空着的轨道：“坐地铁？”

张敛轻描淡写：“可啊。”

周谧扬眸装心疼：“会不会让您纡尊降贵啦？”

张敛摇了下头：“我也想看你坐地铁。”

周谧语塞难敌。

她垂眼翻包，取出一只没用过的口罩，递给他：“戴上。”

张敛没接：“干什。”

周谧：“怕遇到熟人。”

张敛：“戴了口罩熟人也会认出我。”

周谧想想也是，他的眉眼体型质都太辨识度了，可还是举高了点，怼到快挨到他下巴的地方：“那也戴上。”

“掩耳盗铃。”张敛接过去，动作利索地勾到耳后。

少了像国画颜料一样的唇『色』的中和，他场陡变，变得像一位不易亲近拒人千里的冷面医生或刺客。

反差让周谧忍俊不禁。

张敛问：“什。”

周谧：“觉得你戴上口罩更帅了。”

张敛：“前不是喜欢我唇形吗？”

周谧无法反驳。

周谧关心起别的：“你车怎办？”

张敛回：“在车库吃一夜灰。”

周谧又起来。

刚讲话，地铁又疾驰进站，周谧止声，转身确认一眼，又回头看张敛：“可上车了。”

张敛颔首跟上。

开始实习后，周谧通勤基本是独自一人，但她也不会形单影只茕茕孑立的空寂感。因为这种城市轻轨里出现多的就是同类——不谙世事的生，汲汲营营的上班族，而她刚好位于渐变处，跻身哪一方都是盟军。车厢像截低矮狭长的五金盒子，将新旧不一的螺丝钉们运送至各自适用的都市齿轮。

今晚的处境很是新鲜。

人对立站在不算拥挤的人『潮』之中，相隔的距离不似恋人但也不陌生。周谧不时会抬头偷窥张敛。

可当男人眼皮下敛，过来捉拿她时，她的视线又会敏捷地窜开，然后翘起嘴角。

她偷起来其实很可爱，很机灵，像一道玩捉『迷』藏的月牙，还星星都匿进了眼睛里。

张敛忍不住问：“总什。”

周谧轻声：“好玩儿。”

统共就三站路，整个坐车的过程很快。

听见车厢内广播提前报站时，周谧预警：“对了。”

“嗯。”

“待会还好长一段路。”

“我知道。”

“打车吗？”他们很少这样平和无争地商量。

张敛：“回去吧。”

“一公里哦。”

“二十公里我都跑过。”

周谧怀疑脸：“这行的吗？”

张敛：“你认为呢。”

周谧闭关起双唇。

出地铁站，张敛摘掉了口罩，还它交还给周谧。

周谧不备地接过去，又懵懂地翕动下眼皮：“还给我干嘛？”

张敛不咸不淡：“谢谢，体验了一当明星的感觉。”

周谧不心地莞尔，口罩塞回挎包：“不客。”

人并肩着，不紧不慢，旁是闪烁的广告牌和泼彩的高厦，稍显拥堵的车流像形态各异的怪兽，分魔幻密林之感。

下晚自习的少年骑着山地车从他们身侧飞驰而过，铃都不按，速度快到张扬，眨眼就没了踪影。

也花白头的年迈夫『妇』提着深蓝的超市购袋，毫无时概念地蹒跚而行，一下没一下地搭茬。

周谧越过他们，奇怪：“为什很多人年纪大了就不牵手了呢，我爸妈也是。”

张敛：“因为不需了。”

周谧：“为什不需？”

张敛：“更多东西可他们绑在一起，牵手就显得多此一举了。”

周谧侧头：“你是指婚姻吗？”

张敛回：“一部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