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行驶数个时辰后,朱心月已完全被甩掉。玉竹见路边摆了一茶摊,便“吁”一声勒住了马。伊川青流从马车上下来,玉竹叫店家上了茶饮并几个小菜。茶摊里客人很少,只一个角落里坐了一个人,背对着他们。
玉竹问店家此处是何地,店家回答说:“江里。”
玉竹说没听过这地名,店家便问他们要去哪,玉竹说要去朱红门,店家便说此去驾车还要走两三天。
“伊川,多日未见,别来无恙!正巧在下也要赶去朱红门,不如一同做个伴?”角落里那人忽然转过身来,打开画扇,悠然自得地扇着风,赫然便是上次侥幸捡回一条命的苏尘纤。
玉竹拧眉看着他:“苏公子不冷?”
“心不冷,便不觉得冷。”苏尘纤离开自己的座位,在伊川青流旁边坐下,“在下的提议,伊川觉得如何?”
伊川青流喝了一口茶,慢慢品了一会,道:“好茶。”
苏尘纤道:“那当然了,江里的茶可是天下闻名的。”
玉竹道:“苏公子难道忘了被我家夫人打得遍体鳞伤了?”
苏尘纤笑道:“在下一直不敢忘,所以日夜勤练剑术,痛思过去,痛改前非,决定不再与伊川为敌,想同伊川化敌为友,你看可好?”
伊川青流认真地看着他:“若你能辞去金珠宫东宫殿殿主之位,我便可以考虑一下。”
苏尘纤轻摇画扇:“你好像变聪明了,也变得会说话了。”
见他没说话,苏尘纤又道:“伊川,虽然咱们立场不一样,但我与你非常投缘,为何就不能做朋友呢?当初丞相要我去杀你,目的只是为了让我和你一较高下,看看是我能杀了你,还是你能杀了我。不过,陌上柳死后,我做了东宫殿的殿主,他便不再让我来杀你,只要我好好地履行东宫殿殿主之职,他亦不会再过问我的其他事情,包括与你交朋友。”
“是吗?那你履行的东宫殿殿主之职是什么?”伊川青流呷了一口茶。
“夜王宫还世人之愿,金珠宫聚天下之财,我作为东宫殿殿主,自然是履行钱庄掌柜之职了。”
金珠宫,可谓明氏朝最大的钱庄,往来金银都在这里兑换,传闻明氏朝十有九成的黄金都入了金珠宫,如今连皇宫大殿内的黄金也稀缺得紧。
玉竹道:“苏公子好像还有一件事忘了给我们解释了,你不仅想杀我们家公子,还想杀我们家夫人,只不过都没有得逞而已。”
“那都是误会,那日苏某见伊川夫人容颜出众,宛若天仙,心生慕意,不由得多留了几分心,所以跟在伊川夫人后面,不想伊川夫人不仅容貌出众,武艺更是出众,真真让苏某丢了好大一个人。”
苏尘纤一番解释并没有让玉竹信服。
苏尘纤伸出一只手:“伊川,交个朋友?”
伊川青流看了他一眼,出乎玉竹意料的是,他竟同意了,亦伸出一只手,苏伊二人自此结为朋友。
茶饭后,伊川青流再次驱车出发,苏尘纤与之同行。
傍晚时分,马车驶入辛安城中,在一家名叫君悦的客栈门前停下。伊川青流下了马车,当晚便在客栈中歇息了一宿。
次日一早,伊、苏二人从楼上下来,见楼下已坐了三个人,一人占了一张桌。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心月、夕照和暗月公子。三人皆一言不发,脸上半点表情也无,掌柜的和店小二缩在柜台角落里,目光诚惶诚恐地盯着那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伊川青流二人下楼的声音早已惊动他们三人,三人纷纷转过头看着他们。
夕照忽然跳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蹦到了苏尘纤跟前,不可思议地上下左右打量着他们:“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苏尘纤轻摇画扇,唇角勾笑:“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在一起很奇怪吗?”
夕照不信,问伊川青流:“伊川公子,你怎么会和这种人在一起呢?”
伊川青流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夕照跟了上去:“伊川公子,我也要和你做朋友!”见他们二人都落座了,他也坐了下来,左边是苏尘纤,右边是伊川青流。
“伊川公子,你可千万别被这种人给骗了,这人心机可沉着呢!以后得离他远点!”夕照一面说着,一面频频向苏尘纤递以嫌弃的眼神,身子也刻意离得他远远的。
苏尘纤只是笑而不语。
夕照又道:“你知道他这人是替什么人干事的吗?他可是替顾里长华那老贼干事的!顾里长华是什么人?扰乱朝纲,迫害皇室的大奸大恶之人!你知道这老贼干过最伤天害理的事是什么吗?”
见他们都不说话,夕照便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说起来呀,顾里长华那老贼干的这桩坏事,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明氏朝自太祖以来,一直设左右二相辅佐朝政,立太子承立储君之位,为何到了现在,满朝不闻左右二相,只闻一丞相?为何不闻有太子,只闻一九爷?皆是因为顾里长华这老贼意欲一人独霸朝堂,所以设下阴谋诡计害死精忠为国的斛丞相,迫害宅心仁厚的兰太子,从此一人肆意干政,搞得满朝乌烟瘴气!哎!这事啊,满朝文武人人皆知,却又碍于这老贼权势熏天,所以无人反抗,也无人替斛丞相和兰太子伸冤!真是可笑可怜可叹可悲啊!”
苏尘纤仍是一言不语,从头至尾,都只温文尔雅地看着一脸慷慨激昂的夕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