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盐巴所致
茅草屋也搭建好了,庄妈带的几个庖人并木研俱是在茅草屋内安顿了下来,庖人来了,灶下冒出了炊烟,也就有了人间烟火的味道,盐工们的干劲就更是足了。
坑底也可以称之为井了,三十丈棚内的活计也是做得热火朝天的,向茹默他们现下里做的是第五步——钻头钻机下舂。
季节已经进入了初夏,谷底的温度本就比地面上要高上几度来,层叠油绿的小叶榕树叶子愈加葱茏,清风摇摇吹拂,带得一片芳草清新之味道,天空澄蓝如一方上好的琉璃翠,绵白的云丝丝缕缕悬浮于上。
三名盐工围好立身于井口边上,上身皆是着赭色无袖外挂,下0身为青色单裤,脚下蹬的是驼色草履。
每一个人手中俱是持着两百余斤重的钻机,轮番对着三丈余深的井口不断一下下舂凿下去,随着身上的发力,胳膊上的青筋一条条突出于黝黑的皮肤之外。
“嘿......呦......嘿......呦......”
“舂哇!凿哇!”
随着每一下的发力舂凿,便就是口中高声吆喝着,和了六。合铁的钻头与钻机舂凿着岩石底层发出“吭吭”之声,恰似一首浑然天成的乐章,于整个沧澜谷底漾漾着回响着。
日子一条条过去,从初夏渐至仲夏,又从仲夏过渡到了季夏,就这般日月推移,已复九夏。
到了大尚二十八年初秋,三姐儿来到宁厂一年光景的时候,在谷底开凿盐井不足四个月的时候,开凿盐井的第六。步——架大盘车的步骤业已做得完成了。
现下里,三十丈棚看起来已经基本具备了盐井的规模,一口极大的郑逢笕跟切割机一起从郭铁匠那里取回来的转轮就已经结实的立到了盐井周围,盐工们亲切的称这座大钻盘为大盘车。
大盘车直径为两丈宽,盘车的轴直立在地面上,有近一丈高,盘车的轴横搁在架子上,有六。尺宽光景,看上去气场十足,就待日后启动的时候,一圈圈的绕着大钻盘走,也好下凿盐井亦或是汲取盐卤。
日夜交替,斗转星移,从秋叶萎黄,到白雪纷纷洒洒,从春芽始发枝头,再到翠碧的叶子盈满枝头,转瞬间,巴郡江州巫溪宁厂沧澜谷底上都是两个四季轮回,大尚三十年的初秋已至。
谷底三十丈棚之内的开凿盐井早已经进行完了第七步芒麻连篾片系盘车下舂,接榫头下木竹。
而现下里这两年的光景就只是一直一直往下舂凿,直到舂凿出盐卤为止。
可何时能舂出盐卤来,却是任谁也不甚了了的了!
三十丈棚内里,井口旁边,郑逢时赤膊着上身,在一圈圈的推着大转盘,脊背上结实的肌肉堆得凸起如一块块的小山包一样,身上的肤色愈加黝黑锃亮。
两年过去了,郑逢时已经是二十一岁的弱冠之年了,若说两年前还略有些青涩的话,那现下里可就是标准的一位顶天汉子了。
一张略方形的脸膛上,一对剑眉愈发浓黑,一双圆而大的眼睛目视前方,炯炯有神,一张厚重的嘴唇紧紧和着,似这样才能积蓄出更多的力量。
随着他的推动,篾片绳子就是一提一放,钻头就跟着一下又一下的往下舂,发出连贯的不绝于耳的“砰砰”之声。
饶是秋天里了,郑逢时依旧是赤露着上身,汗珠子顺着他脸颊往下淌去,顺着他黝黑的脊背往下淌去,似乎所有的汗水都渐渐于脊背眼儿出汇集成流,而后又将青色单裤的裤腰濡得湿了,颜色也就显得深了些,又有新冒将出来的汗珠继续淌下来。
郑逢笕一直站在郑逢时身后,静默的看着哥哥一圈圈的转动大盘车,此一刻冲将出来,一把抢过郑逢时手里转动大盘车的把手,声音憨直而坚定:“哥,就让我舂一会儿吧,看你这汗珠子冒的。”
大漠在一旁道:“是啊逢时,你歇一会儿子,哪怕是喝上口水也是好啊。”摇头叹着:“出了这么些个汗水,肚子里不喝上点水下去,可都要烧干锅了。”
郑逢时被郑逢笕抢去了大盘车,只木然立于原处,大漠过来拉了他站到一旁,苦声劝道:“逢时啊,三姐儿不是同我们讲了嘛,这甚个时间出盐卤是有定数的。”
郑逢时眯起眼睛瞧了远方的一处虚无,面色忧郁,却是默不作声,大漠瞧了他这副痛苦的样子,咬紧牙关道:“就算你把手臂嘞折了,该着见不得盐卤,还是见不得的。”
郑逢时忽而的朝了大盘车而去,跟着郑逢笕两个人一齐并肩向前,亦步亦趋的推了大盘车朝前转动,舂凿之声“砰砰”又继续起来。
远处,邸顺跟李想带着一群盐工在做木竹,李想给邸顺打着下手,将一根根整个的木竹递与他手里,邸顺面色凝重,一根根青杠木竹在他一双粗大的手里似有了生命,他一根根接过放于双膝之上,木竹俱是轻灵灵的,飞刀削凿间,一根根木竹便就被剖为了两半。
另外那群盐们将笔直的已被剖为两半的木竹中心挖空,而后在合拢来,用苎麻扎紧,外面敷满了桐油石灰。
盐工们将一个个做好的长竹筒齐整的排列于一旁,每一根长竹筒内径不到三十三厘米,而后又将每一段长竹筒两头贴着榫头密切的连接起来,每一个接榫的地方也都嵌桐油石灰。
接好后的长竹筒有几丈长,作用是从井口的石圈里放下去,下端要与井底坚硬的岩石相连接,这样以防井外的淡水渗进盐井里来。
这样的木竹要备上几个来,以防日久的舂凿将已有的木竹凿裂开,那样盐工叫它“井漏了”这样只要是井漏了,便就随时可以换新的木竹了。
天色渐渐向晚,大漠张罗着人将三十丈棚之四周的火把燃了起来,照得三十丈棚之内外俱是亮堂堂一片,恍若白昼。
在盐工们舂凿盐井,以及切割粘合青杠木竹的声音中,小叶榕树林上的树叶被晚来南风吹得发出扑簌簌的轻响便就是微不可闻了。
巫溪宁厂外府兰苑,三进庭院的碧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