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舍得吃
翌日晨起,天色微有阴沉,不刻后便是淅沥沥飘将起了雨丝来,漫漫的洒下来,点滴滴濡湿了地面。
谷底大片大片的小叶榕树林上翠嫩嫩的绿叶被丝丝的雨滋润的愈发油油的,雨滴又从脉络渐渐分明的叶片上吧嗒嗒落至地面上,同土地上的雨水渐渐汇聚成流。
向茹默站在茅草屋前,一双若水清眸瞧着茅草屋房檐上滴答而下落的雨水,雨水落地,又飞溅起数点水珠,开出一朵四溢的水花来。
看着这天色阴沉沉的,看来这一日雨水是不会止下的,搭建茅草屋是不能够了,那便就让郑逢笕再跑一趟镇子,去找郭铁匠借来切割机一用。
主意打定,向茹默回身拿起靠放在墙边的一把竹制大簦,撑起开来,打着忙忙朝了三十丈棚那一处去了。
远远的便就见排好队的一众盐工都在传递着手中的木桶,绕是昼夜连续的忙碌着,困了累了就在丈棚里找个角落眯上一会儿,可每个人的面上却皆是含着喜色,心中俱是有一个梦想,要亲历盐卤凿出的那庄严且激动人心的一刻,更是明白现下里做得每一件事,俱是离那一天更近一步。
向茹默行至了三十丈棚边上,见邸顺蹲在地上,仰着一张黝黑的面膛看着天气,向茹默道:“邸大哥,却是一夜不曾休息。”
邸顺见是向茹默过来了,忙忙起身,恭敬唤了声:“三姐儿”搔搔头:“我这也是不困,在这里等三姐儿过来安排今儿个的工作。”
向茹默顺手收了大簦,沥沥水珠从簦面上缓缓下淌成流,莞尔道:“邸大哥,过几日里天气晴了下来,我们多搭几个茅草屋,便是连庖屋带人休息的地方也就都有了。”
邸顺颔首道:“三姐儿思虑的当真是周全,这回子咱们宁厂的所有盐工以及大部分的庖人、下人都来谷底这边了,当真是需要多盖几间茅草屋的。”
向茹默朝了里面行去,“砰砰”的舂凿声一下下愈加大的传入耳中,一双脚更是不自主地快步朝了坑面地界移去。
郑逢时在坑底挥动着一双强有力的臂弯,一下下舂凿着坑底,一架木梯有小半部分露在外边,坑底四周岩壁内有徐徐缓缓的清水渗透出来,不刻后便就又盛满了一木桶的水与淤泥石屑混合物,郑逢笕便就接了过来,又朝了后面的人手中传递。
郑家兄弟以及身侧的这几位盐工都各自忙着手中活计,对向茹默的到来竟是全然不觉,向茹默也不出言打断,只静静伫立于坑边上,看着坑底怔怔出神,心中也在计较着下一步的打算。
半晌后,方对了在坑边接木桶的郑逢笕道:“逢笕,你先再跑一趟镇子,去找郭大哥借上一把切割机来。”
闻言,众人才发觉向茹默正立于坑边,俱是齐声恭敬唤道:“三姐儿。”
向茹默含笑淡淡颔首:“大家伙儿也都辛苦了,一会儿子排个正规班次出来,传递木桶也用不上这般多的人,少些个人每人多行两步也就都有了,这样可以轮番好好歇歇,不至于累乏到不行了才忙不迭歇上一小会儿子。”
闻得此,盐工们俱是感激不已,这般体恤下人的主子哪里找去呢,从前做盐工贩子的时候,哪里就被主子当过人来看呢!
郑逢笕腿脚极快,一瞬间便就跑将得不见了踪迹,向茹默摇头轻笑:“这逢笕,腿脚跑起来当真是极快的呢。”
众盐工也都跟着笑了,而后便就又开始忙碌了起来,眼下里除却舂凿坑底发出的砰砰之声外,还有雨打棚顶的滴答之声,丈棚的四周里俱是沿了茅草沿顶答答下落的雨。
向茹默见坑越挖越见了深度,待到郑逢笕将钻盘取了回来,便就可以用钻盘绑了木桶往上汲取淤泥与石屑了,而后便就要进行第四步三丈垒石圈了,当务之急是要备下石头来。
遂便就将盐工分成了两组,一组由大漠带队继续留在坑边上舂凿坑底与传递木桶,另一组则是可以去茅草屋内休憩,半日便就倒个班次。
只带了郑逢时去寻找大石头去,雨渐渐小了,却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向茹默本想将大簦放在丈棚内,好轻身上路,不然撑个簦也没有个做活计的样子。
众盐工都劝说雨虽小了,可还是撑着簦的好,毕竟是小姐身子,比不得这些粗人,淋坏了可怎么是好。
向茹默便也不住争辩,撑了大簦,竹制的簦面如七月间荷塘里绽得最大的一株荷叶,带着郑逢时沿着沧澜江畔一路前行。
向茹默边行边思索,脑海中极力回忆着,依稀记得小时候同父亲来这里,父亲带她去沧澜江源头玩耍,印象中那里可是有好多个青白色大石头的,堆积着若同小山似的。
两个人一路前行着,渐渐出离了三十丈棚的地界,雨滴纷纷落至沧澜江面上,发出沥沥轻响,飞溅起无数滴小水珠来。
向茹默对了行在身侧的郑逢时道:“逢时,只若是行至了源头,我们便应该就可找到青白色大石头。”
郑逢时激动道:“那可感情好啊,只若是可以找得到,搬运便就不是问题。”
向茹默道:“却是也不必将大石头从源头处费力搬回来,也可拿了切割机来这边切割,好了后在往回搬运不迟。”
郑逢时垂下头去,怎么三姐儿一出言,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自己却笨笨的只会出苦力气,甚个时候才可以为三姐儿分分忧呢,想及此心里愈发的苦闷不已。
向茹默却也不曾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中,满面恬淡笑意:“逢时啊,你知道吗,在沧澜江的源头边上隔了七八丈宽的小路那一边不知怎的兀自又有个约十几丈见方的水潭。”
此时的向茹默手撑一把竹制大簦,身姿轻灵聘婷,柔桡嬛嬛,妩媚姌嫋,身侧则是蜿蜒流淌的清澈的沧澜江,沧澜江的那一边便就是层叠绵延的沧澜山脉,当真若人在画中游,画虽人转动。
郑逢时悄悄瞧着,只觉有微微麻痒之感从心底往上漫漫上涌,便就又不敢看了,只是收回眸光,垂下头继续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