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声陡然转急,一线夜风携着森凉雨意卷入,穆仙凤虚透了的身子哪里受得住,不由打了个冷战。肩上随之一沉,却是一件厚实的披风,她仰起头,见默言歆的嘴唇抿成刚硬的直线,刚毅的面容上是同样的悲恸与哀伤。
这些年,两人始终没有成亲。尽管自幼相伴,青梅竹马,怎么看怎么般配,彼此又恰恰是情投意合,不在一起都làng费了天赐的好姻缘。可是他们就是默契的对婚姻之事只字不提,剑子也曾打趣过几句,仙凤假作害羞,默言歆则是一副她说了算”的模样,就这么把话给混了过去。就中深意,大概只有他们彼此明白。
凡人生于世间,大抵都有各自的意义所在。而他们的意义便是做疏楼龙宿的默言歆,疏楼龙宿的穆仙凤。不是不爱慕对方的,只是一旦成亲,穆仙凤就变成了默言歆的穆仙凤,默言歆就成了穆仙凤的默言歆,将来还会是子女的父母、孙辈的祖父祖母……主人,又将被置于何地?
这生途漫漫,难道要让主人华丽却凄凉的独行吗?他们又于心何忍!
可谁又能料到,生途还有他们二人作伴,这死途,主人却要孑然一身的离开?
见穆仙凤抽噎着不住,默言歆无声的握住她的手,忽然肌肉紧绷,戒备的回身转向灵堂大门,待看清时,面上却露出惊疑诧异之色。穆仙凤亦是满面错愕,险些便以为自己在做梦。
来人一手持灯笼,一手正掀起了帷帽。她的年纪不大,眉目却惊世的盛艳,紫发在昏暗的灯烛光影里泛着幽幽的华光,衬得面庞皎白如冷月。她似乎没有看见默言歆与穆仙凤两人,径直飘身来到灵前,恭恭敬敬的上了香,又飘然转身离开。
长生妹妹!”穆仙凤不觉叫道。
少女闻声回眸一笑,她的左耳耳垂上坠着一只玲珑秀雅的紫色铃铛,随着这一回头,登时抛下一串幽幽脆脆的铃音:这位姐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穆仙凤张了张口,满腔恍惚终究化作苦笑:是仙凤眼花了。”
少女想了想,将手中的灯笼放入穆仙凤手里:灵堂灯烛昏暗,这盏灯笼,留给姐姐与这位哥哥守夜吧。”
穆仙凤望着她含笑的莹褐眼瞳,模模糊糊的道了谢,便见她重新戴起帷帽,轻提起裙角步出灵堂。所经之处,飘飏的雨丝似怕惊扰到她一般微微避开,不过一霎,那纤细的身影已化入了一色的天地苍茫之中。
来如潇雨,去似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