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龙将她毫不作伪的神态收在眼底,眼睛一红,又是一顿哈哈哈嘻嘻嘻的狂笑,忽然就捶地号嚎大哭起来:小无瑕你都觉得阿舅更帅了,怎么阿姊偏偏就这么没眼光啊呜呜!”
蔺无双和狂龙一个是母亲的好友,一个是母亲的亲弟弟,且于练无瑕均有半师之恩在,但凡两人间有什么纠纷,夹在中间的她都不好说什么,当下只好坐在一旁看自家阿舅起肖,然而狂龙却只是呆呆出神了半晌,便化光走了。离开之际,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练无瑕从未见过的神情,她不懂那神色之后的意味,心中颇感茫然。
后来蔺无双来访,对着练峨眉脸上的面具,脸上亦是相同的神色。
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那种神情叫做伤情。
情之为物,可为起死药,亦可做取命刀。为情,狂龙可以罔顾血缘伦常冒犯亲姐姐;为情,蔺无双可以教训狂龙为心爱女子主持公道;同样是为情,练峨眉可以拔萍山入天,永世避世不出。
拔名山,凌九霄,成就了后世钦羡的仙家传说,也成就了两段惊世的江湖传奇。
罪恶坑立,萍山不落地,狂龙不出关。
浩然居隐,白云萍山不相逢,人间天上两稀微。
拔萍山而去的当晚,练峨眉伫立在萍山之巅,俯瞰着下方翻滚沉浮的云海。头顶皓月毫光洒下,在她的身遭渲出清冷刚绝的线条,宛如木雕石刻的神像。
萍山练云人从来都是一个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她一心追求大道,因此选择了最为孤绝的仙道之路。为此,少年时她便不顾双亲的不舍毅然出家入道,明知胞弟年幼失怙也依然不肯将其带到身边亲自教养,而是推给了家中的老仆抚养。她斩断一切和他人产生过深因果的可能,一意孤行的踏上自己心目中的道路。
数千年前,她孤身登上了萍山之巅,满怀虔诚的体悟天地至道。展眼若许年,那么多的人,来来去去之间,如今的她重新立于萍山之巅,却依旧是孤身一人面对着这浩然无极的乾坤造化。
不是没有羁绊的。血亲狂龙,恩师玄宗宗主,好友金八珍、号昆仑,徒弟宫紫玄、金战战,还有蔺无双……皆是牵挂,然而他们皆如风中之尘沙,一场狂雨后便会飘零无踪,只留下这一方清明浩dàng的天地,一个形影相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