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有种错觉,好像六年前的东宫院前,怀淑哄劝着我快些回府,等宫里的风波过去了他就派人去接我。我走时他也是一身青色襕袍,衫袖磊落翩然垂下,被风chuī起了衣角,他兀自现在那里,纹丝不动地目送我离开。
我突然有些说不明的恐惧,想回过身抓住他,问他是不是怀淑,因为生怕此去别后再提起他时,所有会像六年前那样改换了面目,万一只是一场梦,醒来时大家都说哪有方伯夷这个人,孝钰你梦魇了吧。
但我怎会是六年前的孝钰,怎会再因为心底的一丝不安去行逾越规矩的事。
——回到前堂时喜宴已至尾声,一片杯盘láng藉中弥漫着深浓的酒气,许多人离席相谈,不时有欢欣笑声传出。萧衍微微后仰了靠在椅垫上,脸颊漫开两抹红晕,落入堂下的目光都显得涣散无神。
我轻轻坐在他身侧,斟了一杯茶推到他跟前,试了试他的手心,滚烫得像块烙铁,不免有些责怪:这么一会功夫,你是喝了多少?”
萧衍两根手指松耷耷地搭在额前,眼睛澄净如净潭,甚是无辜地看向我,不答反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避开他的视线,小声说:这里太热,我在内室休息了一会儿。”
他点了点头没再问我什么,只是略微蹙了蹙眉,好像身体很不舒服的样子。萧衍的酒量浅,任是自小周旋于大宴小宴之间也没有练出来。我从袖间寻了一方丝帕,吩咐嬿好拿出去沾着冷水回来。
刚转过身来又碰上了谢道蕴的视线,他被宾客围绕着相谈甚欢,却还是于间隙中不住地抬眸看孤零零的端坐在上座的萧衍。也许今夜喝了许多酒,胆子也大了起来,那视线既炙热又专注,像是剥落了往日伪装的外壳,全然没有一丝掩饰。
我的心沉了下去。
萧衍也注意到了谢道蕴对他异样的态度,将茶瓯重重地掼到桌上,冷声道:在自己的婚宴上,谢道蕴这是想gān什么,他要不是芳蔼的夫君,孤非把他的眼睛挖下来。”
魏chūn秋亦在他身侧捏了手指,尖声细气地说:真真太不像话了,再看下去非让旁的人都察觉出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