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到了兰春,想到她此刻或许正住在青龙山的宿舍,一定坐在灯光下看书。一定没有另外一个白胜利去上门骚扰。
她觉得自己和兰春不同,兰春让她感到那强烈的自卑。两人一起上学的时候,兰春的成绩就比他好的很多。如今一起到了乡下,来到这个又穷困又偏僻的鸟不拉屎的地方。可兰春却成了村子里人都敬仰的老师,隔着窗子看见那些孩子,在教室里围着南村,嘻嘻哈哈那崇拜的样子,她便觉得可能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追赶。
于是她需要白胜利,需要的是白胜利对她的仰视,为了得到这种被崇拜的感觉,为了能从白胜利的身上找回些许的自信,她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原以为这样的感觉会保持很久,原以为白胜利会一直对自己卑躬屈膝。而今天这一耳光,却彻彻底底的打掉了她所有的幻想。她一下子失望了,仿佛一下子跌进了无尽的深渊。
刚才开门的时候,一阵夜风大张旗鼓的钻了进来,扑灭了屋子里的煤油灯。所以白秋华已被一片乌黑暗包围。她感到害怕,心里恐慌,她害怕这黑暗会突然伸出锋利的手爪,把自己撕成粉碎。
她想大声的哭喊出来,胸口的憋闷犹如巨大的石头被紧紧的压住。她想大声的喊叫出来,她的恐惧已经到达了极点。
可她却不能也不敢,正如白胜利所说的,如果这事儿被公开出去,那么必将是鱼死网破,谁也得不到好的结果。
她回想起刚才,西面屋子那个男知青嘱咐的那番话,让她自己多加小心说村子里有坏人。
其实这话说的再明显不过了,她和白胜利的事再隐秘,村子里也早已传起了一些风言风语。即便外面的夜色再黑暗,一个大活人进了院子,也很难不被别人看见。
她从那个知青主妇的话里感受到了温暖,尽管这温暖来的特别廉价。
也正是这些许的温暖,让她感动,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的压抑,在众人的眼中,她整天嘻嘻哈哈的,活泼开朗。越这么想,她越感到孤独。
仿佛置身于茫茫的大海,找不到上岸的边际。
她摇摇晃晃的爬起身进了屋子,摸起火柴,点着了煤油灯。灯火跳动了几下,屋子里慢慢的亮了起来。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伸手摸起放在一旁的那本书。
可书上的那些字却在她的眼前欢腾跳跃,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们捉住。她的心里仿佛被长满荆棘的藤条占满,一阵一阵的疼痛使她更加的烦乱。
她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于是她只能开口朗读。她还要使劲的控制着音量,免得被旁边的人听见。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她一遍一遍的读着,眼泪又一次的流淌了下来。
她开始想念兰春了,她想念和兰春同住的日子,她甚至想念兰春那内向的少言寡语的性格。
她想回城了,她想回到自己那熟悉而又温暖的地方,她想念城市里的一切。
“我必须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