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妹妹带着孩子从美国回来探亲，我去看望。朋友的妹妹无比感慨，说七年不见，中国的变化太大了。最让她吃惊的是物资竟这么丰富，她每次上街都一个劲儿地买东西，总觉得什么都好。

我听了自然是心情愉快，谁不希望别人说自己的国家越来越好呢？我甚至还替自己的国家谦虚了两句。我看见朋友家的地上果然堆满了旅行包，不是她妹妹带回来的，而是准备带走的。朋友说，我妹妹看见什么都想买，都想带到美国去。

朋友的外甥叫戴维，当年出去时两岁，如今九岁，除了长相外完全是个美国人，一口英语说得无比流利。他的父母努力想让他学汉语，在美国时交了很高的学费去学，但一点儿不见效。用他父亲的话说，几美元都换不回一个汉字。但回国一星期后，他很快就能讲一些基本的汉语了——到底是中国孩子。

我的儿子和戴维一起玩儿电脑游戏，戴维对中国也有这么好的电脑游戏感到吃惊，我的自豪感就更强烈了。我就问戴维，美国好吗？他毫不犹豫地说，美国好！我问，美国哪儿好？问这话时我心里想的是，你们美国有的东西我们中国也差不多都有了。但戴维一句话就让我噎住了。戴维说，美国的天，蓝天和白云是看得见的。

戴维说这话时非常自然，丝毫没有要让我难堪的意思。但我却感到了难堪。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我知道那蓝天白云证明着什么。

吃了晚饭我和朋友带着三个孩子去滑冰。戴维滑得很不错。当然，滑冰场上的一些中国孩子也滑得很好，感觉都是些将来的滑冰冠军。但我很快又发现了差异：每当有人跌倒时，无论这个人是大人还是孩子，戴维都会上前去把他（或她）扶起来。他做得很自然，面带微笑。而我的儿子，还有朋友的女儿，年龄都比他大，却很少这样做，他们最多互相扶一下，对不认识的人就不管不顾了。

我又一次感到惭愧。这让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就是我们和发达国家的真正差异在哪儿？在我看来恐怕就是这两点了，一个是环境，一个是人的素质，也叫文明程度。而这两点，都是最不易赶上的。我把这个想法跟儿子谈了，儿子表示了认同和惭愧。我想，期待着他们那一代有所改变吧。

二〇〇一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