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刚才是跟哪个男人鬼混的?”陈德瑚见郑盈盈不说话,更加疑神疑鬼,嗓门更高了。
“是跟我在一起……”话音未落,门帘一挑,一个羞容少女走了进来。她脸若银盆,眼同水杏,双唇含丹,两眉横翠,金莲步稳,束素腰轻。
“玉娘,你怎么来了?”陈德瑚吃惊地说。
“我怎么不能来呢?刚才盈盈是在我那里相聚,我请她喝了几杯酒。”少女眉毛一扬,大大方方地说。
“噢……”陈德瑚有点尴尬,不自然地搔了搔头皮。
“婶子,怎么?他还这么管你吗?”少女瞧了瞧郑盈盈,又瞟了陈德瑚一眼。
“没有,他……他不怎么管我,我很自在,他是一个好老头。”郑盈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位少女正是陈清平的独生女儿、陈长兴的侄孙女,叫陈玉娘。
“玉娘,你爹近日可好?”陈德瑚想岔开话题,以打破眼前的沉闷气氛。
“我爹昨日让我给叔爷送来一筐小葱,叔爷最爱吃小葱绊豆腐了。”玉娘说完,不客气地坐在一个木凳上。
陈德瑚没有再说什么,出去了。
陈玉娘见陈德瑚出去了,朝郑盈盈一挤眼睛,说道:“婶子,我还没有见老先生对你发这么大脾气呢!”
郑盈盈拢了拢头发,说道:“他心里有不痛快的事。”
陈玉娘小心地问:“婶子刚才到哪儿喝酒去了?”
郑盈盈脸一热,低下头不言语了。
“是不是到哑巴那里去了?”陈玉娘真是个机灵鬼。
“你怎么也知道哑巴?”郑盈盈感到有点奇怪。
“我怎么会不知道?广平府来了个汉子,三年装哑偷拳,江湖上都传开了,我还知道他叫杨露禅。”
杨露禅第二天早晨又来到武馆,他收拾了院落房间,不一会儿,陈长兴的弟子们陆续到了,然后陈长兴和陈玉娘也来了。
杨露禅一眼看到丰采照人的陈玉娘,感到有些面熟,可是一时却又记不起来。
陈长兴坐定后,对众人说:“今天我把侄孙女陈玉娘带来了,我和她表演一下接招拆招,大家仔细瞧着……”说着起座拉着陈玉娘来到中央,陈玉娘笑着问陈长兴:“叔爷,咱们俩谁先发招?”
陈长兴哈哈大笑道:“丫头,当然是你先发招,我拆招。”
陈玉娘道一声:“我可不客气了。”一招“仙人探路”,朝陈长兴的华盖穴打来。
陈长兴用太极拳第四式“斜挂单鞭,”往外一拦轻轻把这招拆开。陈玉娘又变招为“顺水推舟”,向陈长兴拦腰便打。陈长兴原式不动,见陈玉娘掌势已到,悠然将“斜挂单鞭”的掌式往里一收,变招为七星掌。这一掌不但把陈玉娘的掌势拆开,而且转守为攻,力把掌逼过来,说道:“还不撒招!”陈玉娘觉得自己的右掌被陈长兴买住,撒掌和撤招都已来不及,不由得香汗淌了下来。陈长兴笑道:“换招吧。”陈玉娘见陈长兴松了手,收了掌,甜甜地笑道:“不行,歇会儿吧。”说完,自己退下场来。
杨露禅在一旁看着少女想着,忽然记起来了,她就是三年前在直隶广平府太和堂药栈杀死洋人的那个少女,就是她遗诗指路让我到陈家沟拜太极陈为师,学习太极拳。又是她在我遭到太极陈拒绝后又遗诗教我装哑偷拳,几年来她就像一个影子,在我身边飘动,处处给我帮助,她真是一个风尘侠女,在我困难之时指明路津……
想到这里,杨露禅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上前拽住陈玉娘道:“姑娘,我认识你!”
陈玉娘回过头来,看到杨露禅这般模样,“噗哧”一笑,说道:“你当然认识我,我还是你的指路师父呢!”
陈长兴正在一旁歇息,他看到陈玉娘与杨露禅叙话,问道:“玉娘,你认识这个哑巴?”
陈玉娘笑着说:“何止认识?我们还是老相识呢!”说着拉了杨露禅离开武馆径直来到后园。
蜿蜒曲折的泥洼路,像条蠕动的长蛇,在遮过脚踝的蒲草中出没。他们走在蒲草和落叶上,发出窸窣的声音,好像深沉的呻吟。
“你为何总是遗诗给我,不直接出来指点我?”杨露禅向陈玉娘。
陈玉娘摸着一朵野玫瑰花,笑着说:“我在验看你的灵性,人世间的事就应该有滋有味。”
“你让我受了三年苦。”杨露禅的话里似乎有埋怨的意味。
“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嘛,你想成为一个青史留名的大武术家,就应该多受些苦。为什么自古以来寒门生贵子、白屋出公卿?这是有道理的,饱尝人世间的疾苦,才能明眼看世界,左丘明是个瞎子,愤而著《左传》;司马迁遭到阉割,愤而著《史记》;蔡文姬一生颠沛流离,留下许多佳句;晋文公重耳岁月磋跎,后来成为春秋五霸霸主。有句话道:马厩岂生千里驹,井蛙安耻枉天羞。”陈玉娘的话说得很轻,可是杨露禅听起来却像重鼓鎚敲击着心房……
他觉得陈玉娘是个不平凡的女子。
他深深地感激这个抛砖引玉之人。
他要发奋,要成才,要腾飞,他要以涌泉相报的精神学习太极拳,成为一个承上启下的伟人!
两个人叙了一会儿,甚是投机。陈玉娘提议到街上走走,杨露禅有些犹豫,他说:“还没有跟师父请假呢。”
陈玉娘道:“叔爷很疼我,到时候我跟他补个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