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得虽然慢,可是终于还是驶进了易家大宅里。秦桑已经好久没有到这老宅中来,只觉得似乎并无太大变化。待得下车的时候,照例是女仆上前来照应,却看到两个卫士搀扶易连恺下车,她连忙几步走过去,易连恺本来脚步虚浮,被两个卫士架着,看着她迎上来,便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不要紧。”
秦桑担心易连恺的安危,所以一直跟在他后边,两个人进了穿厅,易连恺虽然有人搀扶可是他重伤未愈,走了这几步路,已然是气喘吁吁。方坐定下来,内中闪出一个人来,正是易连恺最信任的卫队长。秦桑见了他,自然并无半分好颜色,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卫队长行了家礼,说道:大公子这便出来,请三公子稍待。”
易连恺问:他升你做什么官?”
那卫队长十分尴尬,并不答话,垂手退到了一旁。穿厅里不仅生有暖气,而且正中搁了一个大火盆,里面红炭燃得正烈,哔剥有声。那燃炭的白铜炭盆还是逊清年间的旧物,刻镂jīng美,铜环上花纹繁复,极是jīng致。秦桑望着那火盆怔怔地出神,忽然觉得手上一凉,原来是易连恺伸出手来,正搭在她的手背上。
易连恺低声道:不要急。”
秦桑微微点了点头,她并不是着急,只是担心。易连怡处心积虑,不知道如今还会有什么样的yīn谋诡计使出来。
并没有等得太久。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易连怡行走不便,很少出房门。秦桑嫁入易家也没见他几次,此时只见两个青衣男仆,一前一后,抬着一个轿子不似轿子,圈椅不似圈椅的东西,倒仿佛一顶滑竿,只不过没顶子罢了。秦桑起初一怔,及至后来才恍然大悟,原来易连怡平日是坐这个东西出入。
此时两名男仆已经停了下来。将那滑竿稳稳放在了地上,然后抽走长杆。秦桑这个时候才看清楚易连怡,只见他两鬓微霜,一袭旧式的长衫,黑色貂皮的毛领子竖在脸侧,越发衬得脸色蜡huáng,倒似乎没睡好似的。秦桑素来很少见到这位大伯,即使见着了,总也不便直视。上次前来,虽然有匆匆数语相jiāo,但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多关注他的脸色神情,今天才算是仔细打量。但见他半倚半靠在竹轿之上,脚上倒是一双簇新的贡缎鞋。他全身无力,显然无法坐直,可是目光犀利,在她脸上一绕,便复又注目易连恺,倒笑了一笑,说道:三弟好久不见。”
易连恺仍旧是那种懒洋洋的调子,坐在椅子上亦不欠身,只说道:我身上有伤。就不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