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李重耳抬手一拱,匆匆上马。翟箫瞧他面色不善,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也跟着拱了拱手,低声道:
“家母正在修家书,托使者带去梁国,殿下可有什么话要捎去?咳,咳,总归是亲戚,少少有些来往,也是无碍的……”
“表姊已是有家室的人,理当各自为安。”李重耳挽紧缰绳,神情一如这冬日苍穹般苍茫肃穆:“我也要成亲了,如圣上所言,事关两国邦交,更要隆重以待。你我即为人臣,都当尽到自己的本分,各忙各的去罢。”
“是。是。”翟箫赶紧施礼退下,眼望着李重耳纵起碧玉骢,大队人马呼啸而过,消失在飞扬的尘埃中。
各自为安。
说这话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心头动荡,难有片刻安宁。
就在今日午朝,柔然使团在玉宸宫陛见圣上,李重耳奉命上朝,以未来新郎的身份,正式行了纳征之礼。
那些柔然使者,个个络腮胡须,淡眉细眼的异族风貌,头戴毡帽,身披皮裘,身上散发着浓重的奶膻气,口中叽里咕噜地说着听不懂的语言……一想到未来的妻子,也是这样的一个陌路人,李重耳的心情跌到谷底,再怎样努力,都无法挤出一点笑容。
那柔然使臣倒是抑制不住地喜动颜色,一边上下打量着李重耳,一边点着头连声赞叹,通译译过来的词句,全是“丰姿玉映,顾影无俦”之类的溢美之词。李重耳也不得不依着礼节,回以“素仰壶范,久钦四德,千金一诺,光生蓬壁”等等陈词滥调,让这枯燥乏味的仪式,得以热热闹闹地进行。
“阿五,婚期已然定在明年六月二十六,大吉之期,这半年时间,你要好好准备迎娶,不可轻忽怠慢。”
那阶上御座端坐的天子李信,李重耳的父亲,似乎看透他的心事,浓眉微蹙,沉声命令。
李重耳懂得这番话背后的意义。正如母亲阴凤仪再三叮嘱的,大凉倾国一战,方有这十几年不见的胜绩,交在他手里的不仅是个美人,公主,更是一份契约,一份和平的保证,他必须时刻记得这份重任,要以对待朝政与军情的审慎来对待这桩婚事。
“是,圣上,臣谨遵旨意。”稽首应承已毕,李重耳壮起全身胆量,又加了几句:“只是臣年少无能,至今寸功未立,未免对不起如此良配。待得成婚之后,更是难以抛家舍业奔赴边野。臣有意趁此韶光,多建功勋,也更衬得起这桩婚事。求圣上恩准。”
李信于那森严的冕旒背后,微微眯起了一双虎睛。
☆、第44章 开心一下
他自然也懂得儿子的意思。夏国大军压境, 敦煌援军数日后便将出征, 这孩子已经多次上书请战, 一直未得允准。此时满口允诺了好好准备婚事, 趁着父亲龙颜微悦,又百折不挠地提出请求,性子也是执拗得可以。
“明日朝会再议。你且专心成礼。”
“是,圣上。”李重耳听得父亲语气严厉,也不敢再穷追不舍, 只得躬身伏地,恭敬稽首:“臣谨遵圣上旨意。”
他从不能唤他一声阿爷,亦不能自称一句孩儿。正如他的母亲阴凤仪,在众人面前, 也从不能与他互认母子。身为皇子, 这就是必须付出的代价,父亲不成父亲, 母亲不成母亲, 未来的妻子,也眼见得不是一个妻子,只是权谋大局中的一粒棋子。
然而这就是他的终身, 一生只能有一次的婚姻大事,就这样变成一个不由他自控的契约。所有宗亲朝臣, 都视之为理所当然,包括他的生母阴凤仪在内,没人觉得一个皇子还应该有自己向往的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