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泰山归来,姞儿总是夜里不能入寐,贴身的白衫常被冷汗湿透。好容易睡着了,却又梦到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她梦到自己在群山峻岭中游荡,山上长满了奇异的木石林草,人间少见。
山顶立着一方巨大的石壁,上面凿刻了几行字,又用朱砂染色,隔着很远就能看的清晰。她稍稍走近,只见石壁上刻着:
“一对鸳鸯水小游,鸳慵鸯懒几时休?晚来鸥鹭纷纷去,飞向白萍红蓼洲。”
她盯着这几句话竟有些怔愣,正要寻思其中深意,只听有个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山间:“痴儿!缘已尽,情已逝,你还要留恋他作甚?”
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雷,猛烈的敲击着她的耳朵,几令肝胆俱损。
惊骇之下,她猛地睁开眼,挺身坐起,大口喘息,久久不能平静。
自那夜之后,她就一直发烧,面色暗沉,提不起精神。御医开始只当她感染了普通风han,对症开了几副方子,却丝毫未见好转。直到谢晏带了几副偏方草药,沁雪亲自水煎成汤,喂她服下,才好转一些。
世民见她总算有些起色,紧拧的眉也舒缓一些。
出了窈淑苑,他唤来谢晏问话:“你告诉朕,淑妃的身子,到底如何?”
“近年,娘娘心脉尤其虚弱,今日看来,竟是与当年箫夫人的症状如出一辙。看似只是风han,实则药石难医。臣唯恐,娘娘她……不过,娘娘自有天相庇佑,福德厚重,若是好生调养,或可痊愈。”谢晏字斟句酌,神色迟疑。
世民胸腔起伏,下了白玉阶,竟然踉跄了一下。
旁边陆荣惊道:“皇上。”
世民不应,僵挺着身子,负手,遥望碧色苍穹。翌日在高台之上,云与天齐,凉意四面八方涌动。鼓楼上,铃声凄迷,不时惊起慌乱的雀鸟。
迎着风,世民沉默了很久,才问:“她会不会好?”
谢晏跪在地上,叹道:“皇上,这是上天的决断,臣……无从判断。”
姞儿生病,恪也暂时留在宫中,每日都来陪她说话。
如果她身体好些,恪的晶莹大眼就会盛着满满的喜悦的光彩,如果她精神不大好,恪第二天的神色都是灰暗的,好像一夜没有睡好。遇到天清气朗的日子,她就在御花园中走动。
今年的荷花早早就残了,叶干枯,残柄风游荡,不见清香,却添枯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
世民一连几夜都不再看折子,姞儿颇为内疚,强打起精神劝诫他国事为重,都被他三言两句转开了话题。
“等你养好病,再看折子也不迟。江山,说到底,是我的。你病了。纵有万里江山如画,我还有什么趣味?”世民笑了,眸中的温柔是永不枯竭的天山之泉。
“对不起,”姞儿披着大氅斜斜靠在他胸怀,小声说。
世民喉咙涩得发苦,她苦了那么些年,一旦得病,就起了那么深的歉意。殊不知如此,他的悔意却越深。
世民紧紧抱着她,叹道:“别跟我说对不起,你该想想音和恪。那两个孩子还那么小,你怎舍得。”
从那夜以后,姞儿好像开始就好转了。一个母亲的生命力是顽强的,为着孩子,她可以像竹子一样坚韧。过了几日,姞儿可以坐起来看书。被世民见了,总是一把将书夺走。
她无可奈何地恳求:“世民,皇上,把书还给我,这日子实在乏得紧。”
她憔悴的面容还带着病态的潮红。好像清晨的花瓣,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