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那长孙氏是何来历?这小女子,乃长孙晟大将军之幺女,小字唤‘观音婢’,此女虽年幼,却仪态清贵、胸有奇志、气魄非凡。”
“区区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作为?”
“兄台此言差矣!昔日唐公李渊雀屏中选,与窦氏结百年之好,可谓当世美谈!这窦氏颇具名士风流,胸中才智分毫不让须眉。正是她谏言李渊要韬光养晦,暗中扩充兵力……唐公这才有了今日觊觎天下的资本。而这长孙氏,恰恰是由窦夫人生前亲自选定的儿媳。”
“哦?唐公有三子,不知是谁娶了这长孙氏,莫非是长子李建成?”
“错,乃次子李世民,说是娘胎里定下的姻缘。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些故事。你可知,出澐公主尚在人世之时,皇上曾有意指李世民为驸马。那李世民与公主想来也是郎有情妾有意,不然也不会传得沸沸扬扬。可你说巧不巧,这美貌的出澐公主偏偏又被突厥王子看上了……李世民少年英雄,用疑兵之计唬住突厥可汗,这才有了宇文将军‘救驾雁门关’。可惜出澐公主却命丧突厥,天妒红颜……”
“李氏父子与长孙结成姻亲,长孙一门投入唐公麾下已成定局。这天,就要变了……”
姞儿瞬间坠入冰窖:难道世人都以为她命丧突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世民还成亲了!她忙扔了书,跳下窗户,也顾不得狼狈就跑到隔壁想问个明白,只见那房间里早已空空如也。
她走回房,只觉心中闷疼,如同咆哮奔流的洪水积蓄在胸腔,却无从宣泄。窗外明净清爽的艳阳天,似在嘲笑她脸上的阴霾。
“今生就如此罢。”暕曾这样说。她一直以为这是暕在消极、避世,她甚至认为暕变得不思进取、随波逐流。如今,她终于尝到暕叹一声“今生就如此罢”,所饱含的无奈与身不由己。
姞儿抱着肩膀,失神道:“阿孩,阿孩……姞儿今生就如此罢。”
宇宙洪荒如此广袤,而她比粟更渺小。命运之洪流滚滚而来,任潮起潮落,她无法逃脱。悲伤的混沌中,忽然听到有人唤她“夕影”,天地间涤荡起朗朗清风,她扭脸一瞧,果然是子期。
“夕影,随我出去买些胭脂水粉如何。”秦子期嘻嘻笑着,满怀尽是莲花清香。他手里拿着两顶绢丝幕离,墨发未绾只松松束起,身上一袭镶银丝白罗宽袍。
姞儿闭眸嗅了嗅,道:“好香。”
子期道:“那是自然。我收集了莲花的蕊瓣,晒干了碾成粉末,做成香袋整日挂在身上。我不喜欢桂花,太俗气。也不喜欢茉莉,太厚重。”他墨绿眼眸明澈微睐,又道:“唯独这莲的香味,清澈又透明。”
“啧啧。青楼之内,也有你这般‘爱莲’的风流雅士。”姞儿打趣,脑中却浮现阿孩的影像,她想了想,又道:“听说当今的出澐公主也是最喜欢莲花。”
子期流露出一丝古怪神情,道:“这倒是没听说。我们这些粗陋草民,怎么会知道公主的喜好。可惜,出澐公主美则美矣,毕竟是没了几年的人了,恐怕也没人在意她生前喜欢什么。”
姞儿打个激灵,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呐,夕影,把这带上,咱们去集市。这次带你出去,我可是好容易才向老妈求来的。”子期说着,将手中幕离戴上,帽檐攒了一圈白纱将他面部全部遮起。
姞儿忍俊不禁“噗哧”笑出声,不解道:“你把脸裹成这副样子作甚?”
子期自己拾掇妥帖,又为她罩上幕离,语带担忧,道:“男子容貌生得美也是祸事一件,更何况长安的女子如此疯狂!”
果然,子期没走出芙蓉阁多远,街上便有众多女子摩肩接踵自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所过之处,莫不灰尘升腾!
“竟是秦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