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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胡髯,几乎面目全非。在孙大夫的全力医治和苏子、纳兰释天、沁儿的悉心照料下,之沂的病情渐渐好转,热退身凉脉静,神志也渐苏醒。纳兰释天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天,大太太叫来了纳兰家的人,以“不成体统”为名,要将多日未归的纳兰释天带回家。纳兰释天无奈,只得服从。临走前依依不舍地对之沂告了别,劝慰她多时。又不放心地嘱咐了苏子和沁儿,一切交待妥当后,才回了纳兰家。入了冬去,之沂的身子如han霜中的枯树般瑟瑟发抖,苟延残喘。思念着早逝的父母、视自己为掌上明珠的祖父、赤胆忠心不畏强势的丫鬟梅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的二哥哥、风华绝代的潺儿…未察觉间,他们已经一个一个地离开了。他们去了哪里?有生之年将永远也无法见到他们了!为什么老天要将这些如此重要的人一个个地从她的生命里夺走,让她痛断肝肠,心灰意冷,如行尸走ròu般活在天地之间,就算死了,也是个孤魂野鬼游荡亡魂。袁之沂何以落到如此地步?苍天无语,大地不言。之沂悲痛欲绝,每每想要放弃这不堪的生命,唯有想起纳兰释天,心里才略略升起一丝暖意。

“往后要是冷,就告诉我,我保证把你捂暖了!”纳兰释天温暖的话语,音犹在耳。“释天,我现在很冷。很冷很冷!”她的心泣涕涟涟。而此时,压在袁家人心中最大的石头是顶梁柱大老爷的病。入冬之后,大老爷的病情一日重似一日,咳嗽发热,盗汗咯血,症状与之沂甚似。依孙大夫来看,两人得的都是痨病。这样一来,算上已去世的阮氏和三老爷季安,袁家共有四人患上了痨病。大老爷年老体衰,又劳倦过度,病情发展甚是迅速,小雪过后,大老爷已卧床难起了。袁府里一片愁云惨雾,死气沉沉。袁家的产业也是一落千丈,每况愈下。外界更是传得沸沸扬扬,视袁府的人为传播痨病的瘟神。大太太看似坚强,不露声色,实则心如刀绞。只是为了撑住袁家的门头,就算拼了命也要稳住阵脚。大雪过后,北京冷得像个大冰窖,大老爷已水米不进,只剩下一口气。一世精明的大老爷自知不起,便将家人都叫到床前。众人站在床前,大老爷艰难地抬肘,示意大少爷近前说话。大少爷之涉缓缓地走到床前,只觉得双腿似灌了铅般沉重。走到大老爷的床边,之涉在床沿坐下身,大老爷以手示意他俯下身子。之涉以为大老爷有话要交待,便俯身将侧脸将耳朵贴上去。谁知大老爷竟一语不发,捉住之涉的右手拇指放进嘴里一口咬了下去。之涉措手不及,不禁“啊”地痛叫出声。大少奶奶怀抱着的渚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惊得大哭,屋里顿时乱成一团。之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眉头紧皱,道:“爹,你这是干什么?”大老爷仍不松口,双目炯炯地盯着之涉,用尽力气,死死地咬住之涉的拇指。之涉痛得眼圈发红,却怎么也拔不出手来。“老爷,您有话好好跟涉儿说,做什么咬他?”大太太走上前来边说边帮着将之涉的拇指往外拔。实际上,大老爷早已病得奄奄一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以简单的动作来表达意愿。

眼看着之涉的手指已被咬破出血,大老爷仍不松口,双眼死死地盯着之涉——他唯一的儿子。之涉看着弥留之际的父亲,看着他炯炯的目光,看着他死死咬住自己手指的动作,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他起身跪在父亲床前,道:“涉儿不孝,让父亲痛心了。十指连心,父亲啃指之训,令涉儿痛彻心肺。往后执笔举箸,隐隐作痛,自当牢记。父亲尽可放心了!”言罢,只见大老爷神情渐缓,目光柔和下来,似放下了心中大石般,松口,气绝而死。微睁的眼角,落下一滴泪。这泪,不知是对之涉浪子回头的欣慰,还是对风雨飘摇的袁家的痛心…

一北国的冬季长得漫无尽头,滴水成冰的温度,似乎连一丝的温暖都不肯留给人们。银装素裹的古都,有的是晶莹剔透的美,却没有一丝生气,美得那么残酷。这对于卧病在床的之沂,无疑是雪上加霜。天han地冻、重病沉疴、亲友离散、孤苦伶仃,如果这还不足以令一个命途多舛的二十岁女子绝望的话,那这致命的最后一击是什么呢?眼看着之沂的病情一天重似一天,作为袁家大家长的大太太心里盘算着,不是在想法子千方百计为她治病,却是在想该如何将她隔离起来,以免传染袁府的其他人。至于之沂本人,就令她自生自灭罢了。反正痨病自古以来就没有几人能够死里逃生,又是烈性传染病,何苦死之前再牵连上别人呢?大太太这么想着,便觉理直气壮起来。那天,雷厉风行的大太太动用了袁府上下所有的家丁,开始实行心中积虑已久的计划。家丁门在大太太的吩咐下,将众多的米面粮食,蔬菜水果,以及木柴煤炭等搬进沂园。家丁们排成了长龙,有条不紊地往沂园搬着东西,远远望去,活像一队正在搬家的蚂蚁。人声喧闹惊动了房里正在照料之沂的沁儿、竹溪和苏子,三人走出院子来看个究竟。只见沂园的院子里堆满了家丁们搬来的米面、蔬菜、木炭等物,高高地堆成了小山,看样子足够半年使用。家丁们仍然一个接一个地将物品往院子里搬。大少奶奶虞竹溪诧异地问大太太道:“妈,您这是——?”“是啊大太太。”沁儿接口道,“您叫人搬这么多粮食、蔬菜到三姐姐的院子里来干什么?”

大太太脸色凝重,不仅没有回答两人,反而厉声喝斥两人道:“你们俩管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多管闲事没什么好下场,都给我各自回自个儿屋去,不许再接近沂园半步,否则,我可不保你们安然无恙!”竹溪和沁儿两人见形势有些异常,又不敢顶撞大太太,便不声不响地退下了,心里捉摸着定要出什么大事。剩下苏子一人,满是不解地望着大太太,实在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大太太转过脸来,见苏子正看着她,便毫不遮掩地对苏子道:“苏子,想必你也在纳闷我为什么做这些事。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是为袁家的大局着想。大家都知道,三小姐得的是痨病,痨病是要过人的。大老爷是死于痨病的,而且大老爷得病是在三小姐之后,谁能够肯定大老爷的病不是三小姐给过上的呢?更何况,古往今来就没听说过有人得了痨病还能治好的。既然必死无疑,又何必在死前拉上别人做垫背呢?三小姐心地善良,我想她一定会同意我的话。”正说着,便有几个泥水匠手持工具,拿起砖,开始在沂园的门外砌墙。苏子完全被眼前所见和大太太的话震惊了,愣愣地看着大太太绝然的神色和家丁们忙碌的身影,怀疑自己还在噩梦中未曾醒来。大太太又道:“苏子,你从来到袁府便跟着三小姐,这么多年来名虽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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