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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重振河山(17)华轩拔刀而出,斩断……

宁舒英把手掌心都掐得生疼。

但她也很快高高地扬起,仿佛半没听出芳丫的话中之意,“我有正事,可不是那缠宁先生浪费她时间的人。”

她转宁馥,道:“寨里来人了,说是60军的,要见。”

宁馥挑了挑眉,“走。”

***

郑家的“求援”竟然真的引来了60军的人。

不过说来也好笑,援军已到,求援的人却早已用不上了。

对方也的确不是来“剿匪”的。

60军想要收编白马寨。

宁馥华轩拒绝了。

对方也并不惊讶。

白马寨可以走的路不多。壮大伊始,就已经引起了周遭的注意。60军的这位代表,对宁馥的战地急救班白马寨的立场,都很感兴趣。

他还顺便问了一嘴郑家财粮食的处置结果。

宁馥也不在意。

“财分作两半,一半留用于山寨中的开销,一半分给山下民众,购买良种,疏通水渠。”

“粮仓已开,郑家雇佣长工短工,按劳可得。”

对方听后略显惊讶。

“做这样的决定,们寨中的弟兄,就没有不服、不愿的?”

山匪总会惯『性』地觉得,抢来的自然已是自己的,哪有平白分给人的道理?若是要做这散财的圣人,谁还来落草为寇?

宁馥只是笑笑。

“郑家的财,是搜刮穷苦人的不义之财。郑家的粮食,粒粒是长工雇农在田里种出,天下是穷苦弟兄的天下,山寨要发展,就要做为天下人说话办事壮胆气的队伍。”

寨中是有人不情不愿。

但这事以后,山下老百姓见了白马寨的山匪,不再是掉就跑锁门庇护了,反而有那胆大的,愿意凑上来攀谈,一来二去,竟然颇有几分亲热。

他们也还来“上供”,没送过自家闺女了,但土鸡蛋粮食都不少。

管山寨叫“咱们寨”。

山匪们中的异议渐渐就消声了。

对方走之前指了指山寨中欲开的榴花,“颜『色』好啊。”

宁馥送他下山,临之际握了手。

回来华轩问她,那军代表最后的话是个什意思?

宁馥只是笑笑。

“他爱那颜『色』罢了。”她望华轩,“日后若有一天要离开白马寨,愿不愿意我走?”

她语气温,像平平静静地问下一餐吃什。

华轩却觉得心跳加速。

他了。

不问要去哪,不问要做什。

***

1944年夏。

白马寨议事厅前的铜锣敲响三声。

滇缅战事告急。

日军飞机轰炸。

松涂县早已不是偏安一隅的小镇。老百姓日日如同惊弓之鸟,能跑得早就跑了,可多得是拖家带口,故土难离的。

如果连滇南的门也破了,此后,偌大土,还有哪里可以躲避的呢?

去缅甸。

去缅甸打仗。

这个概念让许多人茫然、许多人惊骇。

这两个字不算陌生。松涂县已驻守门,缅甸,实际上比口口相传的上海、北平,离他们都要更近。

不同的是,那里有凶残的日寇,那里不是中。

说得好听,叫做为出征。

讲得实际,就叫战死他乡。

即是最最缺乏军事常识的人,也知道出远征,是个什概念。

这场战争的惨烈,哪怕是躲在这小城里试图偏安一隅的,最最软弱的懦夫,都一清二楚。到一个陌生的度,去与那些传说中几乎非人的侵略者作战,已经被大多数人默认为去送死。

马革裹尸,再不能归家乡故土。

宁馥声音沉静。

愿意离开的,现在发给路费。愿意寨出去大日本人的,留下来,写生死状。

寨中众人,皆有一一安排。

白马寨议事厅前,那面铜锣最后一次被敲响。

她一手组建的侦查排,急救班,全都留了下来。

宁馥道:“我组建们,原是想尽全保存我们大家的生命。”

“但现在,我或许就要带们去死。”

“们愿意吗?”

潘大刚带说了愿意。

他在生死状上的摁下一个鲜红的指印。

山匪中许多人还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纷纷跟在潘大刚后面按了指印。

华轩是写的名字。

他的名字宁馥写在一块,等众人散去,他又问了一句。

“真的叫宁馥?”

宁馥了。

她依旧神『色』温,只是道:“为什这问?”

剪去胡以后年轻许多的男人笑了,“山下松涂县宁家的四小姐,来没有上过护士学校。”

他注视宁馥,“不归家,却死。我不问打哪来,总之,是宁馥就好。”

宁馥叹了口气。

“我好久以前就同说过,有些事,心里清楚就好,总不必说出来。”她道:“说聪明,却改不了在这上面犯傻。”

华轩眨眨眼睛。

“不是犯傻。”

***

没听说过哪支军队,是鸣锣出征的。

白马寨自己执行了这个仪式,出发了。

那大锣的声音不如战鼓令人激动,在黄昏中敲响,更有一种渗人的喑哑悲壮。

队伍下了白马山。

老百姓们送来鸡蛋、腊肉、竹筒饭。

队伍就在山下饱餐。

然后一路离开松涂县境内,南而行。

有人县里追出来,紧赶慢赶,终于在队伍渡江前赶了上来。

宁馥看这个留小胡的男人,温笑道:“孙先生不必再送了。军费也不必送。”

孙尚谦气喘嘘嘘,依旧是一双不讨人喜欢的老鼠眼,转来转去,却最终迎上了宁馥的目光。

他有些尴尬地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宁馥。

“我们一起走……行不?”

是他自己写的的生死状。

孙先生自诩文化人,字写得也齐整,只是落款处又改回了他那个土了吧唧的本名,“孙上签”。

战事吃紧,松涂县告危,相好的收拾细软,说要他往内陆跑。

他听说白马寨下山了。

鬼神差地,他不想走了。

这一辈浑浑噩噩怂过来,他突然想干一件男人该干的事。

宁馥盯他看了几眼,收起那张纸。

“那就跟上吧。”

孙上签并入队尾。

队伍过江。

怒江的波涛汹涌拍击江岸,而他们通过的吊桥,就是这天堑之前,唯一的退路。

华轩拔刀而出,斩断了吊桥的绳索。

那吊桥摔入江中,瞬间便被江水吞没,隔重重雾气,不见踪影。

只有江水怒号,隔空传来隆隆炮响。

宁馥众人道:“走吧。”

***

将来,这个民族或许还会忘记战争的痛苦,或许依然会有人为了私利背弃家,为了偷生叛离人民。

但这来不是一个容易认输的民族。

因为这个民族,总还是有一批人,在穷的时候不抛弃她,在弱的时候不鄙视她。

为她一掷生死,为她浴血拼杀。

为她知不可为而为,为她虽千万人而往。

哪怕这些人,曾经受尽这时代的折磨,命运的捉弄,哪怕他们抱怨过世道不公,痛恨这命如草芥。

却还是为了这个民族,为了眼下,正在受苦的,糟糕的家,抛弃了自己的爱情前途,抛弃了他们好不容易偷来的一片安宁,毅然决然地——

将自己碾碎在历史的车轮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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