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理智的头脑,有时候无法准确的判断情感支配下,人的内心和行为。所以,沈昭城并没有想到,洛菁此刻的心情。
……
她生气了,对,就是生气了。
沈昭城就那样大摇大摆的出现,然后好整以暇的修整,然后似乎还要等着她主动送上门去?
洛菁尽管知道沈昭城可能失去了感知的能力,但,难道三生石也愚笨了他的头脑不成?为什么一切都要我去配合,我去主动?至少应该默契的给个暗示。
木枭将披风裹在洛菁的身上:“主子,你的身体,小心不要受凉。”
已经是第三日,如此不计后果的冲锋,让整个边城几乎成了修罗之地。
沈国的军队从初始的措手不及,到如今已经完全适应,面对血肉横飞也能心坚如铁,两军的素养渐渐有了高下之分。
自由烂漫,骨子里带点儿英雄情结的石国人开始节节败退,整个队伍陷入一种悲凉的情绪中,人心怅然,军心也几近溃散。
很多人开始怀疑战争的意义。
甚至有人跳出来质疑当权者的决定,就算是被扰乱军心罪砍了脑袋,也不能阻止更多所谓追求真理的人不畏强权的站出来抵制这场战争。
这个时候的石国人,表现出了比在战场上更加大无畏的精神。
一众将领几乎焦头烂额,上报洛菁时,洛菁却避而不见。
“主子你是军队的统领,为什么不出面?”木枭并不理解洛菁的做法。
自从两国开战以来,洛菁就像是从一个统领变成了一个彻底的旁观者,所有的权力都下放到辅佐她的将军手中,对于战果战损也是不闻不问。
“为什么?”洛菁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手中所执的书卷上,语气轻柔的开口,“这是他们之前所期待和希望的状态啊,我只要安静的做好一个花瓶,就是他们最大的奢望。若是从开始我就过问太多,永远也别想得到他们的认同。”
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送别的歌声,声音盘旋在营帐的上空,低沉苍凉,闻之几乎让人禁不住潸然落泪。
短短的三天,许多人都经历了不止一次的生离死别,生与死的界线在这种时候变得模糊起来。
不论胜利还是失败,许多人已经不再喜悦和痛苦,心就如头顶笼罩的苍茫天空,只有无边的虚无。
就连性子冷冰的木枭,眼中都噙着不忍,她不止一次的离开自己护卫的位置,举刀冲向敌人。
甲衣随着她大开大合的动作碰撞出哗啦啦的声响,许多冲杀来的士兵在她舞动的长刀下身首异处。
洛菁从不阻止木枭的冲动,即便是她这样已经算擅离职守,只是目光有些怜惜的看着那被鲜血染红的长刀,还有已经不再有寒光闪亮的刀锋。
“不忍心吗?”洛菁看着面前有些倔强的不肯离去的木枭,一直以来,木枭从未曾这样坚持过什么,更别提公然与她作对。
“主子,这样真的有意义吗?”
出征之前,木枭也和其他许多人有一样的想法,石国和沈国,就算是宣布决裂,也不过是全权之计,两军互相叫嚣一下,小打几场,做出攻伐的效果,也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为什么事情变成这样,鲜血将边城门外每一寸土地都浸成了黑紫色,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燃烧的焦臭味,让人的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
“本来可以好好相处的不是吗?为什么要这样打生打死,又能有什么意义?”木枭虽然平日里更习惯听从洛菁,但如今,堵在胸中的闷气已经到了不吐不快的程度。
立在洛菁面前,她倔强他撇开头,就算是被骂被罚也认了。
叹息了一声,洛菁手中的书终于看不下去,啪的一声合上书本,洛菁认真的盯着木枭的眼睛。
“和谁打,都是打,早打和晚打又有所不同。如果不经历战火,石国在这场浪潮中,根本就支撑不下去。”洛菁转过身,目光幽幽的望向远处,几次浓烟正滚滚而上,没入高空凝而不散。
木枭直觉这样太过残酷,想反驳,可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所有的道理和理由在现实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她满口苦涩,目光黯淡了下来,心中的悲凉扩散的更大了。
洛菁会这样做,难道没有沈昭城的原因吗?这个答案木枭不愿想也不敢想。
学着洛菁的动作,木枭也把目光投向了更远处的地方,那里正是边城的所在,此时沈昭城也在城中吧,那么他是不是也如主子一样的想法。
这样激烈的碰撞,就像一场淘汰赛,淘汰了懦弱、鲁莽、天真、热情……剩下的人就算不至于无所畏惧,也会心如钢铁吧。
但真的到死亡大恐怖来临时,谁又能不会惊慌,总之,木枭觉得自己永远也做不到真正的不惧死亡。
歌声依旧盘旋不去,时而缓缓诉说,时而阵阵悲鸣,天边残阳如血,浸透了谁的眼睛还有谁的心。
今天的战斗早已结束,双方有默契的开始打扫战场,收拢尸体,收拾兵器,一些箭矢会被重新利用,而那些失去生命的人,只会被烧成一捧白灰。
“战争,从来都只有你死我活。”
洛菁说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像在说给木枭,又更像是自言自语。
……
城主府的屋顶,墨沉华陪在沈昭城的旁边,风咧咧吹过,两人的发丝如同旗帜般上下飞舞,卷动起墨色的光华。
此时的沈昭城,眼神幽深有带着点迷茫,墨沉华完全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墨沉华和木枭一样,对这种对战不能理解。
其实说起来,这种场面的战斗并不是特别激烈,相对沈国与南方联军的战争,那才真的属于无所不用其极,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像是约定好了,同进同退。
这种时候,洛菁与沈昭城,似乎不用言语,也配合的默契非常。至少这里,每逢夜幕降临,两国的士兵都能安心睡个好觉,不用担心半夜被突袭。
但位于南方边境的襄州城,据说被敌军围困数日后终于城破,领军的人下了屠城的命令,兴盛一时的襄州城,估计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这是何等的气焰嚣张,比起来,和石国的你来我往虽然凶险,但更像是在练兵。
可是,这样下去,真的就没关系吗?
“陛下打算何时去见娘娘?”墨沉华最终还是沉不住气了。
“可能只有战场上见了。”
沈昭城面上淡淡的,夕阳给他整个人镶上了金色光圈,光圈中的人一举一动,一个表情都给人一种精确的美感,仿佛偏离丝毫都会破坏这种完美。
“快了,也许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