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殿门大开，阳光倾斜而进，开成一道暖色光带，空气中隐匿的浮尘，被阳光照得无所遁形，在光带中漂浮飞舞。

随着殿门大开，一个执事太监迈着小碎步走进大殿，手中拂尘一摆，尖声细气：“皇上驾到。”随即侧身恭立。

门前的光影一暗，一个身着月白金丝蟠龙缎袍的男子大步迈进来，“奴婢恭迎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翠儿与喜儿伏地问安。

莫离低着头，心念电转，跪，还是不跪？她堂堂凤渊国储君，断无跪拜他国皇帝之理，何况还是敌对之国，可是，不跪也不妥，不恭不敬冒犯龙威，也是死罪，一时之间，僵着身体垂首而立，左右为难。

“免了。”一道清洌的声音响起，清润悦耳，带着十足的威严。

莫离闻声微有些吃惊，齐孝帝的声音，听来好年轻。

“抬起头来。”皇帝说。

莫离还未反应过来，翠儿轻轻推推她：“姑娘，皇上让您抬起头。”

莫离这才抬头，目光落在皇帝脸上，不由微微一怔，齐孝帝明梓晨怎的看来这般年轻？不过二十五六岁模样，玉冠束发，眉目清朗，顾盼间，威仪自生。难道资料有错？明梓晨其实年纪并不大？

莫离乌溜溜的大眼，直直落在齐恒帝明睿的脸上，肆意而毫不顾忌地显露出主人的困惑。恒帝明睿轻哼一声，莫离惊得赶紧又低下头去。

明睿行了几步，端坐下来，喜儿早已奉上茶来，明睿端起细瓷蓝花的茶盏，右手揭起杯盖，轻轻滤去浮沫，呷了一口，这才开口问立于下首的莫离：“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朕的圣年殿前？”

莫离初时诧异已经消失，明梓晨是年轻是老与她原也没多大的关系，这时早静下心来，从容应对：“民女苏贝儿，中州人士，昨日晨起时突遇一阵怪风，再醒来时，便在陛下的宫中了，如何来的，民女实在不知。”

莫离一时想不出要杜撰个什么名来，便直接将苏贝儿的名字报了出来，反正现在苏贝儿就是她，她就是苏贝儿，也没什么不对的。

明睿修眉微挑，垂目，温和而缓慢地说：“既然自称民女，又谈吐得当，想来是读过几天书的，是么？”

莫离点头：“略识小字。”

明睿眉锋一挺，清洌的眼波直射莫离，目光威严锐利，语风一转，语气突转严厉：“既然知书达理，见到朕，为何不跪？莫非你有逆反之心？”

莫离心里咯噔一下，死皇帝，在这里设了套等她呢！跪就跪，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他日回国后，挥师灭了你这破大齐，看你还能威风多久！

莫离恭身跪了下去，“民女不敢，实在是因为化外之人，未曾见过世面，突然间得见圣颜，被皇上圣威震慑，一时手足无措，冒犯龙威，民女罪该万死。”

明睿眉目不动，神色冷淡：“既是罪该万死，那么……来人啊，将这大胆刁女拖出去，杖毙。”

一语既出，众人都惊呆了，果然圣威难侧，昨日还吩咐要小心照料，今日一语不合，便要处死……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恒古真理。翠儿与喜儿对望一眼，哪敢吱声，只怕惹恼了皇帝连她们都惩罚了，扑通一声与莫离并排跪下了，伏地发抖。

莫离呆住了，这人也太暴虐了吧？不过没跪，便要杖毙，难道自己就这样屈死掉？绝对不成。莫离暗提真气，目光悄然四顾，实在不行，也只能硬上，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两个小太监跑进来，来到莫离身边刚要动手去拖莫离，明睿突道：“慢着。”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明睿。

“念你初犯，就在明心殿禁足，翠儿，喜儿，好生看管着，出了差错，提脑袋来见。”

“谢皇上不杀之恩。”莫离咬牙谢恩。

明睿拂袖站起身，转身向外而去，执事太监立刻尖声道：“皇上起驾了！”

翠儿与喜儿齐声道：“奴婢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莫离轻舒口气，抬眼看过去，只见明睿走到门边，突然顿住脚步，回首，两人目光正正对上，明睿的目光轻轻掠过她脸际，转身扬长而去。莫离看清他扫视过来的目光，眼底隐含笑意，那是种猫捉老鼠一般胜劵在握的得意。

莫离心一沉，这样的表情，难道他察觉出什么了？细细回想自己的说辞，除了一开始不愿意下跪，其他哪里有破绽？

“姑娘。”喜儿目送皇帝走远，赶紧过来扶起莫离，翠儿在边上拍着胸道：“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姑娘，你怎么能见到皇上不下跪呢！”

莫离苦笑：“吓傻了么，我从来没见到过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