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很抱歉，德尔塔。”男人看到少年悲痛的模样也是心如刀绞，他的孪生哥哥在今天白天刚刚战死，就是被那只憎恶抓住双腿直接撕成两半的，鲜血和内脏淋了他一身。这个强壮却不善言辞的男人手足无措地摊了摊手说道：“这都是我的不对，我应该保护好他的。”

“克里斯跟你一起出征，他战死了，跟你一队的所有人，都战死了，但你却活着。”名为德尔塔的少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继续说道：“然后你奉命回乡征兵，赛迪大叔相信你，镇上的人也相信你，于是我们跟你一起来到了这里。帕托战死了，巴布战死了，威得利斯也战死了，我的哥哥法兰提，今天也死了。”

“……”男人目光躲闪，因为少年德尔塔那如同看待不祥的怪物一样的目光让他不知所措，他不希望自己是个不详的人，更不希望自己是个怪物，只是事实却是……

“所有人都死了……”德尔塔站了起来，他走到了男人面前，抓着他的领子让高大的他低下了头，德尔塔凑到他耳边，说出了男人最害怕听到的那句话：“你为什么还活着？”

男人仿佛被毒蛇咬到了一样猛地推开了德尔塔，他看了德尔塔一眼，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抱歉……”德尔塔看着还在微微摆动着的门帘，流着泪低声说道。

……

“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为什么还活着？”

回到自己的帐篷之后，男人满脑子里都只剩下了这一句话。而他也知道答案，因为他是个懦夫。

克里斯，赛迪唯一的儿子，也是和他并肩作战许多年的同乡战友。半年之前在抵抗死亡之潮的战斗之中英勇战死，而男人是当时小队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因为他丢下阵地当了逃兵。

他其实早就该死的，可当时他看到克里斯用挂满了行尸的身体拼命拽住两个想要追过来的食尸鬼时，他胆怯了。

那副画面太过骇人了，男人不怕死，但他还是害怕自己会成为食尸鬼嘴里的一堆肉酱，那种恐惧根本无法想象。

所以他像一个懦夫一样逃跑了，回到了大队总部。

而之后的事情就如同德尔塔说的那样，因为小队全军覆没，男人奉命回乡征兵，他为克里斯的父亲赛迪带去了帝国发放的抚恤金和最后一封家书，并且向身为镇长的赛迪提出了征兵的请求。

而让男人意外的是，赛迪虽然斥责了男人的懦弱，但却从未指责男人见死不救。他同意了男人征兵的请求，并且第一个应征。

在赛迪的带动下，镇上不少人都响应了征兵号召，虽然他们不信任这个曾在镇上为非作歹，到了军队也临阵脱逃的男人，但他们却相信镇长赛迪，他曾是追随先王参加过霍克帝国开国战争的英雄，如果连这位老英雄都甘愿忍受丧子之痛而参军，那么他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又有什么理由退缩呢？

因此，帕托、巴布、威得利斯以及法兰提和德尔塔这对孪生兄弟都报名参军了，原本已经彻底覆灭的霍克帝国第一军团第四兵团二大队二中队一小队也得以再次组建。

而到现在为止，除了他之外，离开小镇参军的同乡们又只剩下三个了。即便每次男人都身先士卒，即便每次男人都是以拥抱死亡一样癫狂地方式战斗着，可男人却始终是眼睁睁地看着同乡们一个个战死，自己却屡次都从那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那感觉就仿佛那些战死的同胞们都是代自己而死的一样。

这是一种幸运，又或者是一种诅咒？

粗线条的男人男人捂着胸膛，感受着自己那蓬勃的心跳，他想不清楚这些问题，他唯一明白的是，自己还活着，而他活着的目的，就是不断地为人类而战，直至战死。

之所以活着，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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