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日便罢,要是柳狐将军故意拖延时日……方宁,我不愿让你在中间为难。但事关
我亡父,我实不敢掉以轻心。”
屈方宁怪道:“千叶是我的祖国,我是你的朋友。亭西伯父的仇,我与你一样牢
记在心。只是……屈林这一次挟葛尔泰现身,未必是受柳狐将军指使。他多半也跟咱
们一样,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红云军。”
他将地图上几处标记为蓝圈,指道:“这是毕罗与西番、楼兰、葛夏几国的贸易
主道,屈林一则把持要塞,囤积居奇;二则滋扰生事,迫使小宗贸易中断。如一概变
更道路,商队损失巨大,得不偿失。”将蓝圈连了起来,正色道:“屈林原先在扎伊
白石群中苟延残喘,那是柳狐暗中扶植不假。他居心险恶,打的尽是些肮脏算盘。只
是他算账虽然精明,却没想到屈林是头不折不扣的白眼狼,养大之后,便反咬其主,
更吮血食肉,壮大自身。依我看来,他答允借道的文书,前几日就该发放了。只是…
…屈林在葛尔泰身上押下如此重宝,其人身份真假,还须仔细追查才是。”
小亭郁听他一番话全然成理,满心喜悦佩服,忙狠狠夸赞了两句,又忙问道:“
御剑将军以为如何?”
御剑只觉他沙沙的声音在耳边萦绕,说话时还带着一丝喘息之意,从头发到脚趾
全是煽情气息,哪里还听得见他说甚么?口头敷衍几句,心中不禁苦笑:“我现在脑
子里的念头,比老狐狸的算盘只怕更肮脏百倍!”
他心知再多停留一刻,必将不可收拾,只得将满心炽热欲念强行压下,匆匆议定
追剿之计,便离帐而去。小亭郁依计而行,调遣多路军队,以什察尔城为驻点,沿四
周集市、营寨、深林、要道展开严密搜索;同时颁下严令,禁绝未经申报的小宗贸易
。毕罗也连夜派来了颇具身份的使者,不但一口应允借道,还开放了周边据点的自由
出入权,展示了他们对屈林这支“叛军”坚决予以打击的决心。如此一月有余,成效
斐然:红云军与拥护葛尔泰的扎伊旧部太过分散,粮草、马匹等物调派日趋艰难,渐
渐难以支撑。一月中旬,屈林暗中下令,召集五千兵马至呼伦察布尔,劫掠草料、食
物。呼伦察布尔距千叶驻防地只一百余里,此时已是扎伊治下。小亭郁连夜赶至,将
还在搬运赃物的三百士兵悉数拿获。御剑闻讯前来,远远听见凄厉惨叫此起彼伏,一
队士兵正在冰雪之中虐杀战俘,白茫茫雪地上到处都是鲜血残肢,周围牧民均有不忍
之色,执刑士兵却洋洋自得。他心中暗暗皱眉,入帐听小亭郁禀报军情,随口提了一
句。西军军务长听他语气不太和善,小心翼翼道:“这是乌兰将军的主意,说是要杀
鸡儆猴,震慑……人心。”御剑一怔之下,只道:“残忍好杀之名,于战百害无利。
”下令送战俘回营,好生看管。入夜时分,只听门外风雪大作,机关弓弩声夹杂马蹄
声、粗野笑声,还有妇人细细的哭泣声。一问才知乌兰军一千多人,以清剿红云叛贼
之名,在呼伦察布尔山下大肆烧杀,抢夺财物,女干- yín -妇女,看见路上行走之人
,不由分说一箭射死。虽然自称剿贼,实则比贼寇凶狠十倍。御剑目光一寒,命人一
并逮捕,束成一列。只见面孔甚新,多是秋场大会上收编的新兵,只有为首的乌熊几
人是旧识。见他神色冷漠,无不骇得簌簌发抖。正待严加惩戒,屈方宁已冒雪赶来,
脚步虚浮,咳得全身颤抖,请罪道:“我这几天病得厉害,无力约束部下,请将军责
罚。”说着,便向他深深行礼。身子刚刚躬下,脚下一个不稳,摔在地上。
他摇摇欲坠之时,御剑本欲出手相扶,心中却有所顾忌,任他摔了下去。这才暗
自懊恼,忙赶上一步,扶了他起来。隔着厚厚的衣物,犹觉他身上滚烫,呼吸都似带
着病弱之气。只这么短短一触,胸中情潮已经快要满溢而出,手上却强作镇定,将他
送到侍卫手中,嘱道:“拿驱寒汤来。”屈方宁软绵绵地坐在火边,虚弱道:“传我
命令:滥杀无辜者,皆……严惩不贷。为首将官,更要重重……责罚。”一阵弯腰大
咳,眼角潮红,双目含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亭郁忙亲自给他抚背,口中道:“你少操些心罢!此事我也有责任,须请御剑
将军量刑才是。”见他脸色红得不成模样,衣领边缘全湿透了,不禁有些着急,道:
“下次要与大王奏明,你一到冬天动辄生病,万不可再出兵作战了。”顿了一顿,想
到郭兀良替他请命之举,又补了一句:“跟郭将军也要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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