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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隐患无穷

和政公主对此给出的建议是:“今秋御蕃,大调关中兵马,且看周智光来不来。若其来,便可寻机擒下;若其不来,待蕃贼退后,以献俘之名聚兵灞上,一举平之。”李豫首肯了。

如今王驾鹤又提起此事,表面上是责怪李汲太过操切,朝廷尚有心腹之患,哪里有空搭理天雄军?其实是为了再刺鱼朝恩一剑。

李豫一想起周智光来,不禁更为恼怒,随即又顿足道:“李汲过于操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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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汲为什么如此急切,要上陈田承嗣之奸,游说朝廷下旨讨伐呢?因为他逐渐醒悟过来,自己的政策有所偏差,只可施于一时,不能及于长远。

他利用手中的武力,打压州内豪强地主,大肆收夺田产,固然很快便将魏博形势稳定了下来,且有望在两三年内恢复生产,但同时也留下了一大隐患——就是麾下那些将兵,日益骄横,渐成尾大不掉之势。

其实从前颜真卿也劝谏过,对他说:“节帅厚养将卒,使彼等但知有节帅,而不知有朝廷。彼皆小人哉,不通圣人之教,不懂忠节之义,唯因恩惠相附,一旦恩衰,必再鼓噪——正所谓‘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今以两州之地,募三万雄兵,岁入八成以供军用,安能长久?且节帅犹以为不足,则若逢荒歉,如何应对?若朝廷易以他帅,又如何统御啊?”

钱粮稍微充裕一些以后,李汲也加大了对镇兵,尤其是魏州防军的投入。为了能够每隔一天便操练一场,尽快提升队伍的组织性和训练度,日常衣食供给颇为丰足,连颜真卿瞧着都眼晕。据老人家所说,他为官三十载,其中出镇地方并领兵也将近十年,还从没见过地方部队可以吃得这么饱,穿得这么暖过。或许也只有都内禁军,才有这般丰厚衣食吧。

根据唐初制度,军士月支粟一石、支绢一匹,但那是物价低廉时期的定额——天宝以前,斗粟不过二十钱,甚至有低至五钱的,布一端不过一二百文,良绢一匹也超不过千文——安史之乱后生产力遭到极大破坏,资源匮乏,百物腾贵,再加上兵数暴增,就没哪家可以足额供应了。一般情况下,钱粮足则多支钱粮,绢布足则多支绢布,普通士兵能得七成,已属厚待——包括一段时间内的京师禁军。

当然啦,各节镇多置牙兵,则牙兵往往能得全额粮绢,但从除田承嗣外诸镇牙兵多不足千便可得知,很少有谁可以足额供奉更多士卒的钱粮。

李汲的灵魂终究来自于物资极大丰富的后世,深知唯有饱食,士卒才有气力,能耐苦战、久战的道理,他一直就想尝试着用充足的碳水和蛋白质,训练出一支举世无双的军队出来。如今既然主掌一镇事务,除了需要跟颜真卿吵几场外,诸事皆可自专,自然打算将此念想付诸实施了。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别说超迈当世了,即便按制度足额供奉三万兵马,以如今魏博镇的财力,都不大拿得出来。于是李汲只能先紧着防军,尽量给予饱食,且常有荤腥——为此他专门设了几家养猪场、养鸡场,使协军管理——但即便如此,在颜真卿看来已是前所未有的厚遇,军士体力也仅仅能够保证隔日一操罢了……

结果镇内财政支出的八成,就都用来养兵了,颜真卿反复劝谏,此非长久之策啊。你不把士卒喂饱,他们还有念想,或思立功受赏,逢战而喜;你如今把他们供应提上去了,再降下来就难啊,士卒必定鼓噪作乱。可是碰上荒年怎么办?或者你隔几年转任他处,接手者又该如何处理啊?

当然啦,颜真卿更重视的是,李汲如此厚结军卒,使得魏博兵但知节帅而不知朝廷,久必为祸。难道你还打算在魏博待一辈子不成么?难道你还打算父死子继不成么?那不是等同割据了?从前无此先例,此例也不可自魏博而开。

李汲当然不打算一辈子镇守魏博,他还心心念念跑西陲去对战吐蕃呢。一开始吧,对于颜真卿的劝谏,他并不怎么在意——不把士卒喂饱喽,还奢望他们会拼死为你而战,以求战后犒赏,这不扯淡呢嘛!再者说了,河北多健儿,我若不能厚养士卒,使他们在体力上远迈别镇,也不大可能以寡敌众啊。

虽说他谋求合纵连横之计,逐一扫平燕赵降藩,但也必须做好面对数镇联手的最险恶局面。据说田承嗣涸泽而渔,已募七八万众,卢龙、成德亦本有胜兵五万,而魏博只有三万兵,若论具有一定战斗力的防军,包括博州兵在内不足两万,要不能在体力、素质上压过对方,这仗没法打……

但逐渐的,李汲也开始担心起来,自己贱地主而贵士卒,当兵的日益抖擞威风,恐会渐成尾大不掉之势。他可记得,昔日郭子仪离开河东的时候,诸军是如何殷切挽留,李光弼入洛阳,张用济几乎与之刀兵相见;他还记得,绛州军乱,杀李国贞,翼城军乱,杀荔非元礼;他还记得,自己初入镇之时,旧军便敢啸聚相迫……

尤其遣尹申探查周边诸镇情状,将骄兵悍,以下凌上之势,都渐成型。

本年不久前,一桩大事更给李汲敲响了警钟——平卢淄青节度使侯希逸被逐。

侯希逸本是平卢(平卢军原在东北)裨将,安禄山叛乱后,袭杀节度使徐归道而向唐,百战幽燕,最终立足不住,率军民两万余众南下,攻陷青州,遂被唐廷任命为平卢淄青节度使。安史之乱结束后,侯希逸正式的职称,乃是平卢军节度、淄青齐棣登莱观察、押新罗渤海两蕃等使,兼青州刺史,且官拜检校尚书右仆射、上柱国,封淮阳郡王,有六州之地,雄兵十万。

然而时局太平下来以后,侯希逸就开始作死,不但怠于政事,日出游猎,而且还笃信佛教,大肆挪用军资去修建佛寺,由此引发麾下将士的普遍不满。就在不久前,侯希逸再次出游,与巫者宿于城外,遂遭军士闭门不纳。平卢军拥侯希逸妹夫李怀玉为主,侯希逸只得狼狈遁往长安,也坐冷板凳去了……

李汲自思,倘若自己的政策不变,只要不象侯希逸那般苛待士卒,在魏博安居个五六年甚至于十年,问题是不大的,不会步其后尘。但随着麾下将士的胃口越来越大,十年以后呢?或者如颜真卿所言,自己走了,换个人上来呢?

他本为朝廷镇定河北,可不希望到时候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个烂摊子来,让河北百姓再遭二遍苦,受两茬罪。

由此才希望尽快展开对河北诸降藩的攻略,寻到扭转既定政策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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