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适儿你不正要率部出征嘛,那便前往陕县去侍奉你母亲一段时间好了,且等乱平,再做区处。
至于立后事,更是压根儿不提。李豫的意思,是想立独孤氏为后,却遭到了群臣的谏阻——虽然都是侧室,那也有个先来后到啊,且沈氏是长子李适之母,合当为后;倘若独孤氏立后,则韩王李迥便为嫡子,直接威胁到雍王李适的地位。
社稷方乱,国赖长君,这李迥还不到三岁呢,谁放心让他登上太子宝座?若如此,我等当日便也当迎合张后之意,让李佋或者李侗上位了!
李豫心愿难以达成,干脆玩儿了手狠的,首先追封故广平王正妃崔氏为贵妃,然后把独孤氏也封了贵妃,唯独对沈氏不闻不问。如此一来,虽然全都是庶子,却所谓“子以母贵”,无论韩王李迥,还是崔氏所生的郑王李邈(还有召王李偲,已被肃宗收孙为养子,可以不论),身份都比李适来得高了……
拉回来说,李汲跟沈氏有过接触,觉得这位贵妇颇有悲天悯人之心,况且她还曾在洛阳城内住过很久,对这座城市应该是有感情的……于是写信给沈氏,请她劝说李适,给前线军将下令。
如此一来,李适即可避免乃父的猜忌——我只是听娘话啊,并非有什么别的想法和企图。
李适是个聪明孩子,必能洞悉此意,则只要沈氏肯劝,无论他原本有没有这种想法,都会凛遵无误,从而毫无副作用地给自己大刷孝子光环。
李汲一直等着李适派人来传令呢,只是没料到这任务直接交给了新任观军容宣慰处置使王驾鹤。
王驾鹤宣读李适军令,仆固父子不敢不遵——相信其他几路兵马,即便心中有怨,也必不敢犯。李汲趁机劝说道:“若诸军入城行劫,唯力为视,所得未必尽合功劳,且相互间还可能起龃龉。何如献金于副帅,由副帅论功分配,必能公允无差。”
仆固怀恩原本心中不忿,听了李汲此言,不由得微微一愕——啥,还有这好事哪?洛阳的“赎城金”全都交给我,我想分谁就分谁……那肯定大头是我朔方军的啊,谁敢不服?!于是斜睨李汲:“山南东道军的收获,难道也由我来分配么?”
李汲道:“正是,唯听副帅之令。某已命城内封存府库,于富户人财,纤毫不取,若私藏一钱……”说着话朝天一指,发誓说:“让天雷殛杀了我李汲!”
仆固怀恩点点头:“不必赌咒发誓,二郎的话,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心下稍稍好受了些——“不知道还须多久,那‘赎城费’才肯送出啊?”
李汲刚回说:“少顷便可。”王驾鹤在旁笑笑:“副帅多等片刻吧,我却无功不受禄,无所取用,要先进城去歇歇脚了。”说着话,随手将李适的军令递给仆固玚,自己策马便行。
仆固怀恩自然不阻——监军宦官要先进城,怎么能拦?心说事后肯定也要分王驾鹤一杯羹的,这点规矩我还懂。
王驾鹤催马抵近城门,李汲急忙侧身相避,并且叉着手低声道:“多谢王军容。”谢你马不停蹄,赶来宣命,你要晚到一会儿,这局面便难以收拾啦。
王驾鹤笑着拱手还礼,同样压低声音说:“长卫苦心,为雍王谋划深矣。”
李汲要心思连转三圈,才能明白王驾鹤话语所指——你这是为李适收揽人心啊,而且通过沈妃进言,也避免了圣人的猜忌,由此雍王距离储位又更近了一步。
李汲心说我从前还真没想到过这一点……也算歪打正着了吧,既救下洛阳满城百姓,又能得到沈妃的赏识,得到李适的感激,李豫即便知道也未必会怪责。并且吧,我确实是希望李适做太子的,先不论能力如何,他跟我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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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翎等人紧着串联,终于在不久之后,马负车载,献出了三十万缗财货,交予仆固怀恩。随即命耆老迎接,百姓顶香遮道,迎接官军进城。
唐军进入洛阳城,不能说秋毫无犯——军令归军令,既然从前不加约束,那临时也约束不起来——但抢掠、杀戮之事,却终于压到了一个勉强尚可忍受的程度。仆固怀恩也装模作样地,逮住两三个做得太过份的小兵斩首示众,一方面安定城内民心,另方面也向李适表示——我等实不敢违命啊。
史朝义逃得匆忙,府库财物,多半都未曾携出。本来这个时候,定会有乱兵、盗贼哄抢,好在李汲及时派尹申入城,关照郁翎等召集各家奴婢,封存府库,严禁劫掠,这才保下了多半库存,为唐军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打下牢固的基础。
仆固怀恩接收府库后,自然大喜,同时暗示其子仆固玚,率兵把守宫城各门,朔方军悄悄地在宫城里搜罗了一番——这须不是民财了吧,是逆产,岂有不取之理?
李汲预先也料到了此事,让郁翎把宫人、宦官们全都驱出宫城,暂时躲藏在圣善寺中,幸而未遭毒手。
翌日仆固怀恩召集诸将,按照事先规划、朝廷之命,以郭英乂暂代东京留守,率同华军坐镇洛阳,余部继续东进,追赶史朝义。
史朝义是奔郑州去的,唐军主力自然要朝向这个方向,但同时也须分出部分人马来,一方面前往河阳会合李抱玉,一方面收取附近的缑氏、颍阳等县。分配之时,诸将都朝仆固怀恩使眼色,那意思:咱可不再跟李汲一路了啊,他既勇而能战,每夺首功,又妇人之仁,不许抢掠……那仗打得还有啥意思?
于是仆固怀恩命帝德率回纥兵前往河阳——硬骨头啃完了,接下来我等可以自己来,贵军就不必掺合了吧——命李汲南下收取诸县;仆固玚仍为先锋,与朔方兵马使高辅成率步骑万余,前指郑州,余部合后。
那些将领的小心思,李汲自然是清楚的,却也无可奈何——他既不是主帅,也非监军,能力有限,能够保下洛阳城就算不错啦;况且李适的军令中也只提了不得抢掠洛阳……
于是领兵南下收复诸县,所到皆降,秋毫无犯——尽量吧。随即自嵩山北麓绕至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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