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贾闻言,大吃一惊:“夫人这是何意啊?”
“将文契来好过户,从此这家茶肆,便是我李家的产业了。”
随即一瞪正在手足无措的老贾,厉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想那康谦犯了附逆之罪,满门处决,家产抄没,则我若将康廉送至大理寺或京兆尹,三木之下,与这家茶肆的关系必定大白。到时候尽数入官,便利州刺史也保你等不住啊!”
“夫、夫人……”
“区区利州刺史,又是我娘家远亲,能在蜀中用事,手却伸不到长安城内来。今康廉是我李氏之奴,康廉的产业,合该是我李氏的,就此过户,官家也不会追究。彭主东,难道你未曾听说过我家郎君的声名么?”
“这……不,不敢,李二郎……李郎中大名,响彻宇内,小老再孤陋寡闻,也不至于……”
崔措打断对方的话:“则康廉在我家,性命无虞,衣食无忧,我家郎君既得这注财货,也必好生看顾他,说不定将来还给他个官做。倘若舍不得财货,那便只有去见官了,结局必定是人财两失……”
说到这里,双眉一展,不再疾言厉色,语气也变得舒缓了一些:“且彭主东啊,他自你处取了钱,尽数浪掷于赌坊之内,你可知道么?”
“这……略有耳闻,小老也曾规劝,三郎却不肯听……”
“博戏是无底洞,你又不能约束他,则即便万贯家财,也终有一日荡尽。便不荡尽,你以为康廉无我家庇护,若孺子怀抱千金,还能活么?何如交予我家,你仍可做这茶肆之主,且有我家郎君为你撑腰——何去何从,且审思之。”
老贾还在犹豫,崔措又转过头去,狠狠地一瞪康廉:“你是仍在我家为奴,还是想去牢狱中走一遭,哆嗦什么?速速决断!”
康廉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于是崔措一摆手:“元景安,押他去万年县吧。”
元景安才刚一揪康廉的膀子,康廉终于再也扛不下去了,翻身扑倒在地,朝着崔措便拜:“夫人饶命啊,小人……小人还想留在府中,请二郎庇佑!”
老贾见康廉都已经认了,无可奈何,也只得长叹一声,命人将出各种文契来。崔措又命取账簿来,当然她是看不懂的,转手交给了手下——密探行当里,自有会算账之人。
只是粗粗翻看一遍,便即禀报道:“察其往年收支,一岁可获利四五万钱。”
崔措不由得一皱眉头:“怎会如此之少?”
饮茶乃是上流社会的风俗,蜀茶运到长安来,可获暴利,即便这家店面不算大,也不至于才这点点利润啊。再者说了,每年只有四五万钱的进项,姓彭的就敢一次给康廉一千钱?最近几个月,那小子隔三差五地便借采买之机往赌坊跑,这根本就不够他输的啊!
崔措也不问老贾,却盯着康廉:“汝父遗汝,只有这些么?”
康廉一旦招认,心底防线崩溃,再不敢有所隐瞒了,当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回答道:“先父留于我的店铺,确实只有这一处,然在店内还埋藏了些黄金……”
老贾瞧着康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口道:“罢了,罢了,此子留在李二郎府上,尚可得活,若还贪恋财物,必死无疑,还会连累小老……”命人将埋藏的黄金起出,整整一大坛,粗粗估算,价值竟在万贯以上!
当日晚间,李汲从宫内回来,崔措迎入,便将过户的文契展开给他看,笑着说:“从此你也有产业了——这家茶肆,在利州也有分铺,崔旰占了四成,今我家得六成。长安之利,尽归我家,一年有四五万的收入,倘若发卖,连地价、门面,并肆中货物,一次可得百万……”
李汲颇有些不快,说:“你这么做,是不是过份了些……”
崔措双眉一挑:“你为老胡保全了子嗣,便索些钱财也是合情合理,如何过份?!休说在长安城内闲坐,便将来外放将兵,难道不要钱么?不用商贾之财,便要刻剥百姓之财,否则必致将疑兵惰,不听指挥,便你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打不了胜仗——你且自择吧!”
李汲叹口气,说罢了……“总是老胡留下的产业,不要发卖,继续经营吧。至于康廉……释其奴身,算做我的兄弟,空一间清静屋舍出来,寻个老师,教他读书!不奢望应科举,但求将来仍可着士人衣衫,有一技之长,我也算是对得起康老胡。”
崔措撇撇嘴:“你认这等人做兄弟啊,将来必受牵累!”
李汲随手接过文契来,翻了一翻,却又蹙眉:“好地方,好铺面,如何一岁获利只有四五万钱?”若真就这点利润,也不可能要价百万,卖得出去吧?
崔措道:“我也详细打问过,是康老胡遗命,因少根基,为怕他人觊觎,故此不敢放开手脚,只勉强维持罢了。据说利州本地收货的店面却繁盛,但货品有七成平价转售别家茶肆,只求不引人注目。今既归我家,乃可放心经营,获利必多。”
李汲说好吧,我不管了,你瞧着办吧……
“我还可修书一封与崔旰,他必愿奉迎郎君。”
然而李汲的心思并不在这事儿上,本对康谦有所愧疚,想想从此释其子奴籍,命他读书,好生教养,也算可以弥补亏欠了。于是愧心既去,忽生别想——
“你让崔旰贡……售一批原茶来,不必制成茶团,只摘下嫩茶心,或晒或炒,去了水分便可,运来京中我用。”
崔措一脸的茫然:“难道郎君要自家制茶?”没听说你还有这种手艺啊。
“但从我命即可,将来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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